这一句威胁之言,让本就紧张的气氛遍布绝望。
亦是此言,令卓慕歌回过了神。
她撑着床榻跪坐而起,低着头,掩盖住眼中的冰冷恨意。
没有与江逸寒说一句话,她望向了床上的已是奄奄一息的少年。
此人,亦是她的熟人,即便是过了五年,她依旧一眼就认出了。
紧抿着唇,目光下落,落在了少年狼藉恐怖的咬伤上。
此时面色苍白毫无血色,再失血下去,定要撒手人寰!
“他是被什么咬伤的?”
她声音微颤,但极力维持着冷静。
“是一匹豺!今晨去打猎时碰到的,见了公子就咬,被打死时还咬着公子不松口。”在旁侍从忧心说道。
“豺?”
卓慕歌眉头微蹙。
她常在山间采药,从来没见过山里有豺。
况且豺的胆子并不大,被打死还不松口,显然是发了狂的。
她与卓姐儿前几日给一猎户治伤,也道是猎狗忽然发了狂,怎么打都不松口。
可是卓姐儿的药一敷上去,那猎户很快就止了血。
“你治不了?”
江逸寒的耐心向来有限,见卓慕歌眼神沉稳冷静,丝毫不慌张,手上却迟迟没有动作,声音又冷了几分。
好似她敢说治不了,便会动手杀了她。
“能治。”
卓慕歌袖中指尖发凉握紧,他一言,心脏如何也按捺不住地狂跳。
他离她太近,以至于,他周身的寒气压迫着卓慕歌每根神经,令她呼吸都有些困难。
卓慕歌伸手,跟卓姐儿要过药膏,却没直接往上涂抹、
她轻轻沾了一点药膏,皱着眉放到鼻尖轻嗅,不过一瞬,她眸光凛然起来。
药膏中掺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香味,卓慕歌也是细嗅才能发觉。
此药膏能暂且给少年止血,但药膏却多了一味药,已用不得。
可此时再重新配一份药出来,根本不可能。
药在家中,往返耽搁一个时辰,这少年早已流血致死。
若要他不死,也只能……
卓慕歌犹豫片刻,手顿了顿,悄然伸手向自己怀中探去。
江逸寒把她一举一动都收入眼底,见之,眼中寒意猛增,出言警告。
“别想在本王眼皮子底下耍什么把戏。”
呼吸一窒,卓慕歌垂眸,语气平淡。
“草民不敢!”
他这声警告,令卓慕歌动作更为小心。
借面罩遮掩,她将手探入小香囊,指尖一划,指盖中藏入一颗米粒大小的丸药。
卓姐儿在她一侧,一见,便知晓她想要作甚,顿时瞪大了眼,反手制住卓慕歌伸过要取药膏的手。
二人对视着,卓姐儿眸中阻止之意很是明显,卓慕歌不由抿唇,气氛有些僵持。
然僵持一刻,床上的人就危险一分。
卓慕歌顾不了太多,不顾卓姐儿阻拦,直将藏着丸药的指盖在药膏上飞快一滑,迅速点在了少年的动脉处。
卓姐儿见了,懊恼一叹。
点上后,为防江逸寒看出端倪,她作势把脉点穴几下。
片刻再查少年病情,见已在逐缓止血,她微松了口气,悄悄将指尖青色药膏在手心抹了下。
“血止住了,只需歇几个时辰,人便可醒来。”
话音一出,帐外众郎中也跟着搁下了心。
但一直冷冷看着她的江逸寒,在她将要收手时,忽然拽住卓慕歌的手,用巧劲逼她张开手掌。
“你方才取了什么?”
江逸寒目光如寒芒凌厉,划过卓慕歌纤细的五指,几乎能将她肌肤割开。
被他抓起手的一刹那,卓慕歌呼吸一滞,血液近乎停流。
江逸寒力度大得让她指尖如针在刺,卓慕歌沉默半响,随即强装镇定。
“草民什么都没取,是殿下看岔了。”
“是吗?”
江逸寒眯着眼,面色阴晴不定。
冷视她许久,见她镇定,才收回了目光,看向了床上少年。
见其确实不再面色缓和,血迹也止住了,才把卓慕歌的手甩下。
“在外守着,若他有何要事,本王唯你是问!”
“是。”
卓慕歌攥起发痛的掌心,被卓姐儿扶着出了门,转身时,镇定冷淡的目光,转瞬寒凉无比。
她随着众人退出门外,门在她背后被关上的一瞬,依旧深觉如芒刺背。
江逸寒眯眼,打量这眼前这道纤瘦的背影,此女双眼总让他觉得有些熟悉,却又记不起在何处见过。
深思片刻,他语气冰寒,意味不明出声。
“去查清楚那药女,她决计不单单是个采药的。”
江逸寒手一挥,床幔的阴影后就窜出个人,来人一袭黑衣,垂着面颊,瞬时隐去了大半张脸。
“是。”
黑衣人拱手恭敬应下,眨眼间,闪身离去,如同黑影一般融入了夜色。
江逸寒面色冷沉,他闭眸按了按眉心,重睁双眸时,摇曳不定的昏黄烛火,霎时照亮了他眼中诡魅阴冷之色。
思及适才手中握过的细腻之感,嘴角勾起几分意味不明的嘲意。
“采药姑娘的手,倒是白皙纤细。”
走出门的卓慕歌浑身一股冷意,背后冷汗猛生,她蹙眉深思着。
他会认出她吗?
不,绝无可能。
如今的她,连自己都认不出。
她摸了摸双臂,脊背上的寒意还未散去。
在旁的卓姐儿未曾注意她的异样,仅见四下无人望着她们,压低了声音,凑近她的耳旁低骂着。
“不是说好,不到危急之时,绝不动用那炼血丹吗?你疯了吗!若是被人察觉,你这是把自己往火坑里推啊!”
卓慕歌低着头,竭力掩藏着眼中和唇角的苦涩。
“逸王一言九鼎,何时心慈手软过?若那孩子没了,你我现在连口气都难保。”她苦笑道。
这话不假,方才卓姐儿便被江逸寒的杀气压得心惊肉跳,她自幼就在镖局,便是见识多光,也罕见此等凌厉杀气。
卓慕歌抬眼望着天际如水月色,目中涟涟,似有泪意涌动,她轻叹着。
“我逃不过他,亦不愿连累了你们。”
这话令卓姐儿心生奇怪,神色一慌,连忙低声询问。
“你与逸王有何渊源?”
卓慕歌咬着唇,眼中风起云涌,恨意多过恐意,却又掺杂着几分难言。
“曾在上郡见过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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