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
生孩子是这么痛的一件事。
我躺在手术台上,意识涣散。
我能感觉到肚子里的那个小生命在不停的挣扎,试图来到这个世界,而他的每一个动作,带给我的都是尖锐到极致的疼痛。
没有经历过的人很难切身体会这种疼痛,如果可以,我宁愿不生这个孩子。
但我没有别的办法。
我嫁的那个男人,花了大价钱把我买回来,为的,不就是这个孩子吗?
尽管他是个病人,但这个世道,只要有钱,就没有办不到的事。
之前是娶到我,现在是让我给他生个孩子。
只要有钱,这些都不是问题。
为此,我去做了试管。
做试管的医院是国内最好的,一次就成功了,让我顺利受孕,怀胎十月后,我躺在了待产的手术台上。
娘家的人一个都没来,我只能听到婆婆在外面吵吵嚷嚷,问怎么还不开始。
“宫口还没开,请家属不要着急。”
护士冷冰冰地挡了回去,转身拉上床帘,低头检查我的身体。
“小姐,请忍一忍,痛是肯定的,但这种情况,也没办法打麻药,毕竟……”
我望着护士欲言又止的表情,点了点头。
婆婆不知从哪听来的,说是剖腹产生下的胎儿会有缺陷,因此,坚持不要药物一定要顺产。
我自嘲地笑了笑,我是没有半点话语权的,毕竟,在婆婆眼里,我只是一个买回来的生育机器,机器是没有发言权的。
“宫口开了!宋医生呢?”
身下的疼痛感达到极致,我抓住身下床单,感受到双腿已经因为剧烈的疼痛开始抽筋,我颤抖着试图绷直腿,但除了疼痛,什么都感觉不到。
一只带着手套,冰凉的手忽然放到了我腿上。
“放松。”
沉稳冷静的男声响起,我微微睁开眼,看到了一张意料之外的,熟悉的脸。
“怎么……会是你……”
我做梦都没有想到,这个省级医院内,最好的妇产科医生,竟然会是这个人。
我的前男友,宋星辉。
他不是出国了吗……
宋星辉看了我一眼,没有回答,戴着医用手套的手在我腿上有规律的按了几下,缓解那一股抽筋的疼痛。
“羊水破了。”
他回过头,冷静吩咐一旁的护士,“扩宫器拿来。”
护士将一系列的仪器递给他,宋星辉低眉看了我一眼,道:“会很痛,忍一忍。”
这番姿态,几乎立刻让我想起了很久之前,我们还在一起的时候,那时,他每次和我说话,都是这幅微微低头的样子,温和而宠溺。
都说女人生孩子的时候,会格外矫情和感性,我想我也不例外,在宋星辉跟我说话的那一刻,我竟控制不住红了眼眶。
这太不应该了。
我们已经分手很久了,而且是以最决绝的方式。
而宋星辉似乎也愣了愣,问我:“太疼了?”
他大概真的以为我是因为疼痛而哭泣,想了想,从口袋取出一条手帕:“你可以咬着这个,忍过去就好了。”
手帕上带着清淡的檀木香气,和之前一模一样,宋星辉随身带手帕的习惯,这么多年都没变过。
变的只是我而已。
宋星辉语气平淡沉稳,让我无端安下心来。
他从护士手上接过一样样的器具,垂下的眼睫在俊秀的脸上投射下分明的阴影,让我想起在大学的时候,我和他一起在图书馆复习,他低下头解题的样子。
只是,那个画面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已经太过遥远了。
也许是因为主手术的是宋星辉,我竟慢慢放松下来,但紧接着,又产生了一股强烈的羞愧感。
宋星辉这么多年,一点都没有变,身着白色手术服的他,眉目俊朗清隽,依然是记忆中那个白衬衣的少年,而我……
却已经怀上别人的孩子,屈辱的张开腿,躺在这里。
这个想法一出现,就如潮水般迅速侵袭了我全部思绪,在手术室惨白的强光照射下,我觉得我这些年所受的痛苦在宋星辉面前无所遁形。
如果不是躺在手术台上,我大概会找个地缝钻进去吧。
“宋医生,情况很不好。”
护士语气焦急,“不是顺产,孩子先露了脚。”
宋星辉眉头皱起,拧成一个清晰的“川”字,不等他开口,另一个护士的惊呼声便传了过来:“宋医生!病人大出血了!”
这个时候,也许是非常疼的,但当我看到宋星辉的那一刻,疼痛,就已经不是那么重要了。
宋星辉的脸色微微变了,沉声开口:“血袋呢?准备紧急输血!”
护士手脚利落的将血袋挂上,宋星辉调好针头,抓起我的手,准备给我输血。
我能感受到大股大股粘腻温热的液体不断涌出腿间,把身下的被单都染红了。
因为失血过多,我的目光都开始涣散,我四处看去,只能看忙碌的护士,还有,即使是在手术室,都发着光的人。
“宋……”
我吐出一个字,迟疑了一会,又将剩下的那个名字咽了下去。
而宋星辉眼底闪烁着我看不懂的情绪,片刻后,他俯下身,轻轻握住了我的手。
那双手上还带着医用手套,显得极其冰冷,但对于我来说,这却是我唯一可以依靠的温暖。
“不行,宋医生,血止不住!婴儿卡住了!”
“使力!”
不停有声音在我耳边重复着,语气焦灼,“使力啊!”
我明明已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但那个孩子还是死死卡在子宫口,进不得退不得,只要一动,就传来强烈的疼痛。
我听到宋星辉似乎是叹了口气,他抬头看了一眼一旁的心率测试仪,那上面的波动已经非常微弱了,仿佛下一秒就会归于平静。
宋星辉放开我的手,起身走出了手术室,对手术室外等待的婆婆他们说:“没办法了,保大人还是保孩子,选一个吧。”
接下来,我的意识便陷入了一片昏昏沉沉中,手术室外几乎没有犹豫,便变得嘈杂起来,婆婆的声音在其中显得尤为尖利:“当然是保孩子!医生,不用管孕妇,保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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