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了饭,谢晟带她去基维丹的病房看了看病人,然后送她去临时宿舍休息。
临时宿舍是简易的铁皮房,里面又闷又热。
知非交代谢晟给患者再做一次完整的检查,检查结果出来之后马上叫醒她,便走进门去。
因为生活用水没有送到,知非脸都没有洗,倒头就睡了。
这一觉睡的很沉,迷迷糊糊就听见手机夺命般在响,她猛地惊醒过来。
窗外,天已经黑了。
宿舍区停电,房间里一片漆黑,她从枕头下摸出手机,接通电话:“喂。”
“病人的片子出来了,胸腔有积液,不能断定是否已经转移,但是和之前美方专家片子比较有明显恶化趋势。”电话那头谢晟语气很凝重。
知非一个激灵,从床上翻身坐起:“怎么回事?不是说病人一直在吃靶向药吗?病人到底有没有坚持服药?”
谢晟说:“靶向药是美方专家开的,两天前药就吃完了。”
知非急躁起来:“这么重要的情况你怎么不早跟我说?我现在就去病人的病房。”说完按断了电话,黑暗中匆忙抓了白大褂穿上,带上门跑了出去。
……
深夜的穆萨城异常宁静。
城市没有供电系统,医院靠的是自己发电,为了节约用电,除了院区,到处都是黑漆漆的。
知非从简易宿舍区跑出来,顺着坑坑洼洼地黄土路面,深一脚浅一脚朝门诊部跑去。
快到门诊处的时候,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匆忙停住脚步,就听脚下有人在“哎呦哎呦”地叫,一个妇女僵硬地躺着。
知非连忙打开手机照明,半跪在地上,女人大约五十上下,邋里邋遢的,浑身一股难闻的气味,也不知多少天没洗澡了,旁边的地上堆着一地捡来的垃圾,她忍住恶心,吸了口气,道歉完,直接问:“哪疼?”
女人听不懂英语,讲一口部落的话。
知非比手画脚了半天,对方才明白过来,用手指指了指腰。
知非检查了一下,没有明显外伤,按了按,刚一碰女人就叫起来。
知非缩回手,一边比划,一边飞快地说:“你的腰要么是扭伤了,要么是椎间关节紊乱,或者是肌筋膜炎,除了疼之外没什么大问题,我扶你起来,进去拍个片子确诊了再说。”谁知伸手刚一拉,那人叫的更惨烈。
知非只好不停地道歉,跟她解释说,让自己进去叫人把她抬进去治疗,可女人就是不放她走,叽哩哇啦说了半天,知非听不懂,急的头都大了。
这时,突然从旁边走过来一个人,挨着知非蹲下来,轻轻按了按患者腰部,声线温和地说:“她这是急性腰痛,问题不大。”
知非抬起头,看见是修羽,愣了一下,下一秒就见他抓起患者的手,轻轻按住手背上的外劳宫,用女人听得懂的话说:“放松,不要紧张。”
知非诧异地盯着那只手。
不一会修羽松开了,说:“试试起来,活动一下。”
女人已经不再喊疼了,慢吞吞站了起来,将信将疑地试了试,活动了一下,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抓着修羽的手一连串的道谢。
修羽说:“我只是用了一种古老的方法帮你暂时缓解疼痛,治标不治本,具体的还需要去医院进行后续治疗。”扭头冲知非说,“你去忙你的吧,病人交给我。”
知非默默望着他,说:“那谢了啊。”
知非继续往门诊部走。
进了大厅,又忍不住回头朝他望去————帅气的橄榄绿T恤,军靴,手臂的肌肉线条完美。
可以确定的是,他刚才按住病人外劳宫的手法很专业,她在民大附属医院见过一次中医泰斗李复老先生的治疗手法,而他身上就有那种老中医才有的专业范儿。
知非来不及多想,转过头,加快步伐朝患者的病房跑去。
修羽扶着那名急性腰疼的患者站起来,目光看向知非,只看到一条白色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
深夜十点,医院已经非常安静。
走廊里的灯光只亮着两盏,光线很暗。
知非步伐飞快地从走廊穿过,大步冲进了病房的门,里面站了一圈的医护人员,知非目光盯着检测器上的数据,从护士手里拿到一次性橡胶手套戴上,走到病床前手套刚好戴好,停住脚步。
谢晟将手里的两份检查单递给她:“这是患者今天的片子和全部全部检查分析,这是之前美方专家留下的片子和检查分析。”
知非看了看,拿起听诊器塞进耳朵里开始给病人做检查。
一直参与治疗基维丹病情的扎维亚医生,解释说:“病人三个月开始出现胸部疼痛,但是并没有加以注意,之后查出腺癌在吃靶向药,最近有向胸膜转移的趋势……”
谢晟补充道:“病人是一名运动员,身体素质好,而且也积极配合治疗,可是这病查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是中晚期……”
知非反复听着病人胸部,沉思片刻,摘下听诊器,回身又去看片子。过了一会下定决心地说:“准备手术。”
谢晟面露难色,小心翼翼地解释:“这台手术做起来起码五六个小时,可是医院过了零点就要停电。”
知非一愣:“昨天过了零点怎么没停电?”
谢晟:“昨天不是因为军方送了大批的伤员过来治疗嘛。”
知非不服气了:“军方伤员的命是命,病人的命就不是命了?现在没有靶向药,医院的医疗器械又不足以保证患者做放化疗手术,现在还有一线希望,如果我们一再推迟手术时间,一旦转移了,那么治愈的希望就更加渺茫了。” 看了看时间,匆匆对谢晟说:“你去跟院方沟通一下要求延迟停电时间,直到我们把手术做完。”
那名扎维亚医生参与了进来:“医院已经连续供电两天,万一超负荷导致手术中途停电,会加剧病人的危险,不如等明天……”
知非一听这话就有点急了,指着病床上的病人,脱口而出:“病人这种情况你让他等,癌细胞也会等吗?”
那人被她说的噎住,低着头不说话了。
谢晟转身往外走,说:“我这就去跟院方商量。”
知非冲着他的背影大声说:“不是商量,是必须的必。”
load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