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离心下一痛,脸上却是浮起一丝笑容。
“你莫要这么担心,我不打凌儿,日后都不会打他了,我只是想割些柳条来编些物事,待到集日或还可以拿去换些米粮。”
莫大郎的眼底闪现出不敢置信的惊喜。
“娘子可是说真的?娘子会编些甚么物事?”
白月离先将那一大抱的水蓼晾到院中,这才回身拎过莫大郎放到地上篮子,一边摘野菜一边笑着回答他。
“为妻会编的物事多着呢,你就等着瞧吧!”
莫大郎还是惊异于她的突然转变,长手抢着帮她摘菜,嘴里还不忘吱唔。
“娘子……你、你可是嫌弃为夫没用?怎生突然想起要编东西?”
白月离无语地望了望天。
“那你是不希望我帮衬家里赚些钱粮啊?只希望我日日缠着你,不叫你做正事,咱们一家人干等着饿死?”
莫大郎哑口无言地望着她。“为夫……自然不是那样想!可是……为夫也喜欢被娘子日日缠着……咳!”
男人一抬眼正巧见着儿子....出了灶房,赶紧清咳一声,面皮子居然红了一片……
白月离也看到了凌儿....跑出来,赶紧起身,想过去帮他找件衣裳穿,不料莫大郎猛地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子。
男人声音紧张地开口。
“娘子莫要打凌儿,他的衣裳又脏又破,为夫昨日给他洗了,还没来及补好,他不是有意不穿衣裳碍你的眼!”
凌儿也吓得缩在了门后,伸着小脑袋,张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看向白月离。
“娘亲,莫要打凌儿,凌儿想穿衣裳,可是没有衣裳穿……”
白月离心里当真是难过,看看她过去到底多不是人!连丈夫带孩子,无一不是在她的魔掌之下度日!
“凌儿乖,娘亲不打你,相公,凌儿的衣裳在哪儿,我去给他补上。”
莫大郎赶紧起身。
“为夫来补,娘子手嫩,莫要被针扎到才好。”
白月离鼻子发酸,堂堂一个八尺男儿,竟然让她混帐地逼迫成了这个样子,白日里为一家人生活忙碌,晚上还要半宿半宿地为......难怪一个大好男儿生生被她折磨成了这副半骷髅的模样……
“那好,你来补衣裳,我来做早饭。”
她也没去抢那针线活儿,就手又继续摘起野菜来。
“凌儿,莫要害怕,娘亲不打你,别在阴凉的地方缩着,出来院中晒一晒太阳,娘不笑你....
三岁多大的小娃娃,光个屁股也要挨打,真不知道自己上一世是怎么想的,就看这孩子那么不顺眼?!
家穷能怨孩子吗?没衣裳穿还不是因为她作的!
越想越是恨那个又爱慕虚荣,又好吃懒作的自己!
白月离飞快地摘完野菜,马上便抱了一把晒在院中的柴和,进灶房,生火焯菜,又从瓦缸里把最后一小捧米抓出来洗了,下到锅里,再把焯好的野菜一起切碎煮进去熬粥。
她一边烧火一边叹息,目光看向仍旧缩在门后偷偷望着她的孩子。
凌儿自小没少当她的出气桶,她一心里不顺就拿孩子撒气,总是打他,所以这孩子即便是想和她亲近,也不敢轻易靠近,除非她笑得特别开怀的时候,否则根本不敢走到她身边来。
莫大郎补好了衣裳,赶紧给凌儿穿上,父子俩这才小心翼翼靠到灶边来。
“娘子莫要叹气,为夫晌午就去镇上,把那些书当了,再换些米粮回来。”
白月离猛地抬起眼皮,看向强装若无其事的莫大郎。
她想起来了,上一世就是因为家中没粮食吃,她逼了莫大郎好久,迫使他不得不把自己最心爱的书和笔墨全给当了,换回粮来养她……
“当什么书,莫要当了,我有办法让咱们一家三口吃饱,书你放好了,过些时日没什么事就继续读,日后我供你和凌儿一道读书。”
上一世的她实在是没有远见,莫染枫是块读书的好料,他若是去参加了院试,没准真能考中秀才,一直好好读书甚至前途不可限量,又哪至于沦落到最后连孩子都给养死?
白月离的话冲口而出,让莫大郎生生愣在那里,干干的嘴巴张合了半天才吐出声音。
“娘子改了主意?当真不叫为夫把那些书当了吗?”
白月离嗔了他一眼,男人顿时脸上一红,被她娇俏的模样搞得更加呆愣了几分。
看到那人喉结明显蠕动了几下,白月离好笑地弯了弯唇角。
“傻呆呆的作甚?带凌儿洗漱去,饭马上就好了,吃罢饭咱们一道去割柳条,我要先编只鱼笼子,放到溪水里给你们捉鱼吃!待到集日时我再把编好的箩筐卖一卖,到时候就有银子买米了。”
凌儿蹲在灶前,听说要捉鱼吃,大眼睛里顿时闪过渴望的光芒。
“娘亲,当真会捉到鱼吃吗?”
白月离伸出手来,轻轻揉了揉小家伙茅草似的乱发。
“当真,娘亲不骗你!”
头大身小的孩子天真地笑了起来,露出八颗小白牙,那模样让白月离心里所有的母爱瞬间泛滥,眼睛里也浮起了泪光。
莫大郎吃了一惊,赶紧过去给她擦眼泪。
“娘子莫哭,娘子受委屈了……”
白月离伸手抓住那只瘦骨嶙峋的大手。
“傻子,说什么呢?我哪有受委屈,过去都是我不懂事,受委屈的是你和凌儿,为妻现在想通了,往后定然好好和你们爷儿俩过日子!咱们不能靠当东西坐吃山空,要想办法赚多多的银子。”
莫大郎听了这话简直要感动死了,一把就将他家小娘子搂进了怀里。
“娘子,娘子就是受委屈了,都是为夫没用,不能给你和凌儿好日子过,还要娘子这般辛苦……”
白月离的鼻子杵在那人骨头坚硬的胸膛上,哭笑不得地撑了撑男人瘦到突出的肋骨。
“你没用很正常啊,百无一用是书生嘛,日后相公只管好好读书便是,争取给我和凌儿考个功名回来,别的都不用你来操心!”
莫大郎听出一身冷汗。
“那可不行,娘子又不会种田,手不能提肩不能扛,十指不沾阳春水,叫你做饭已是为夫之过,怎可什么都叫你来做?那为夫、为夫岂不是真的没有用了?”
这货已经被白月离虐待了四、五年之久,自打十六岁娶她过门儿便习惯了凡事依着她,听她呼喝打骂!
在白月离生完孩子之后,因为生孩子疼着了,甚至足有近三年时间没叫他睡床,连带着一起恨凌儿叫她吃痛!
所以当白月离喝了补品之后又日日缠磨他.....反而让他激动到不行!
有了媳妇可以...从此更惯白月离,哪敢想有朝一日这娘子突然又性情大变,居然肯叫他继续去读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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