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章 她又不是池绾

　　脚步纷沓，侯府后院的主母屋子里一阵喧闹，侯府的嫡公子池章还不及人大腿高，探头探脑往屋子里瞧。

　　“奶娘，娘亲这是怎么了呀？”池章皱着包子脸，忧心忡忡道。

　　奶娘捂嘴一笑，“三公子，夫人这是有喜了呢。”

　　池章眼前一亮，“娘亲会给我生一个香香的妹妹？”

　　奶娘含笑点头，知道伺候的这位主家和常人是反着来的，不喜欢臭小子，就想生一个女儿，便笑道：“是呀。”

　　池章很是高兴，正想进正房和娘亲说，就听到正房里一声娇斥，“池远端，你给我出去！别在这里影响大夫诊脉。”

　　然后就见到自己侯爷老爹被赶出来了。

　　池章登登跑到老爹面前，池远端眉开眼笑，一点也不见被赶出来的沮丧，将池章一把抱起来，笑嘻嘻道：“臭小子，你娘要给你生妹妹咯，开心吗？”

　　“开心！”池章也笑得见牙不见眼，“我也觉得是妹妹。”

　　还是儿子贴心，池远端欣慰一笑，本来就是闺女好，等娘子生一个闺女，他定要将人宠得要星星不给月亮，要月亮也搭梯子上天去摘。

　　“可是爹，你怎么被赶出来了？”池章天真懵懂的看着他。

　　池远端笑意一滞，难道要跟儿子说他一时心急带了五个大夫来给娘子诊脉，将娘子惹恼了？

　　不过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要有女儿了。

　　这一天镇南侯府的下人都接到了赏银，就连被请来的五个大夫，在诊脉说侯夫人怀的是闺女后，也拿了丰厚的诊金走了。

　　侯府后院中一座院子也开始大修，除了院子的布局外，连名字都要换，池远端想好的名字，还专程到城西书法吴大家家中求墨宝。

　　吴大家的墨宝可不是这么好求的，但是扛不住镇南侯府有钱啊。当然，吴大家看重的不是银钱，而是池远端高价从别处买来的前朝的‘秋雁图’，此画难得，又特地送上了门，吴大家开怀之下，便应了池远端所求。

　　京城里富贵闲人多，边境虽不安定，但是武将勇猛，稳占上风，何况京城离边境远，所以京城的百姓闲余饭后都紧跟京城八卦。

　　说镇南侯夫人怀的这位可金贵，还未出生，镇南侯就要掀翻家底来给她造一个富贵窝了。

　　不过话传到皇宫里，年轻的昭帝含笑摇头，镇南侯府的家底哪有这么容易被掀翻呢。

　　“对了，池远端向吴大家求的墨宝是？”

　　“集珍院。”

　　昭帝眉梢一挑，集天下珍宝，给这个女儿吗？“退下吧。”

　　挥退龙行卫，昭帝看向另一边隐秘处，“国师，你怎么看？”

　　话音落，一个仙风道骨的男子走了出来，“陛下，正如老道之前所言，镇南侯府这位还未出世的姑娘，是西梁天下兴亡之关键。”

　　昭帝面色沉凝，“既是女子，怎么会左右天下兴亡呢。”

　　本朝女子地位比前朝要高，也有女子为将的先例，但是仅有一例，便无其他了。昭帝略一思忖，“难道池家这位姑娘会成为西梁第二位女将军？”

　　不过也不对，女将而已，如何就是左右天下兴亡了？

　　国师道了声无量天尊，“陛下，老道无法完全窥破天道，不过正如陛下所言，老道卜算出的这位姑娘也有将星之格。”

　　说到此处，国师眼里也颇为疑惑，按说将星不可多得，尤其还是女将星，几朝几代能出一个就了不得了， 他之前卜算成家将出一个女将星，没想到镇南侯府这个也有将星之格。

　　“会危害江山吗？”昭帝最关心的是这个。

　　“回陛下，天命难测，老道还需继续观测。”国师不疾不徐道：“目前来说，这两位女将星，都是兴西梁天下的。”

　　如此说来，昭帝稍稍放心。

　　和东秦的战争不可避免，军中良将虽多，但是一代一代后继有人，才是西梁之幸。

　　如此一想，昭帝对镇南侯府这位姑娘也多了几分期待。

　　心情一松，便让内务府给镇南侯府赏赐了一柄玉如意，外加一些婴孩可用的器物。

　　消息传到镇南侯府，池远端都愣住了，“我的天爷啊，侯府都好多年没收到过除了年例以外的赏赐了。”

　　池夫人：“……”

　　下一刻，池远端又警惕起来，“陛下的赏赐明摆着是给孩子的，那些小孩子的器物便罢了，玉如意是什么意思啊？”

　　池远端在屋子里来回踱步，越想越觉得不对劲，“难道他知道我们要生女儿，想要纳我宝贝入宫？”

　　池夫人面容扭曲，咬牙切齿道：“莫说现在不能完全确定是女儿，就算确定了，咱们孩子还未出生呢，你不觉得担心得太早了吗？”

　　“呃，也是。”池远端放宽了心，便开开心心将玉如意摆在了集珍院里，喜滋滋道：“也许陛下是许咱们女儿年年如意呢。”

　　直到池夫人足月时，池远端作为闲职侯爵去了一次大朝会，昭帝竟然还特地将人拎出来，文绉绉问了几句，拐弯抹角的，池远端琢磨了一下，总结起来就是问他媳妇生了没。

　　池远端纳闷表示还没有，只是快了。

　　朝中其余大人都惊呆了，难道之前陛下赏赐玉如意并非巧合？竟是真的如此关注镇南侯夫人怀的这个孩子是否降生？

　　也有重臣权贵知道国师对陛下的影响力，将其串联起来，便猜到了其中奥秘。

　　池远端浑浑噩噩下了朝，与并不相熟的大臣们寒暄了几句，满腹莫名其妙。

　　从那日后，镇南侯府的访客都多了不少，打着拜访刘老夫人的幌子，实则都在关注池夫人的肚子。

　　京城人的目光都盯在镇南侯府。池夫人什么时候生啊，真期待！

　　瑞雪纷飞之际，一声婴孩啼哭打破了侯府的平静，拉开了轰轰烈烈的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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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四年后

　　池绾捂着脑袋，盯着桌上的香炉发呆，这香味着实重了些，她原本就头疼，现在更疼了，何况身前还站着一个聒噪的丫头。

　　“姑娘，你来桐乡县前可答应过老爷的，实在看中什么美男子，咱们偷偷派人抢就行，打架对名声不好啊，您就算想打，也让护卫动手啊。也不知道哪个杀千刀的竟然推您一把，摔在石头上，昏迷了五天，大夫都说您醒不来就糟了呜呜呜……幸好您醒了。”

　　念叨的声音越来越大，还哭上了，池绾觉得自己脑袋嗡嗡的，好像有无数只苍蝇在飞。看中美男子就抢……也不知道池家到底是怎么教孩子的。

　　念叨哭泣的小丫头叫琳琅，名字挺好听，就是性子活泼得可怕，说活泼都是客气了，简直就是吵闹。

　　外头帘子被人打起，有人在门口瑟缩着，池绾敛眉，看着自己在这里很不受欢迎。

　　琳琅也察觉了，抹干净脸就出去将门口的人拎了进来，叉着腰骂道：“你个小蹄子在门口看什么呢，不知道我们姑娘受了伤，需要静养吗？”

　　被拎进来的是个圆脸丫鬟，在池绾面前头都不敢抬，扑通跪地上不住道：“奴婢该死，姑娘您别生气，是老太太担心您的病情，特意让奴婢过来瞧瞧。”

　　瞧病就瞧病，做什么在门口鬼鬼祟祟的，琳琅气不过，还要骂。

　　池绾拉了她一把，示意她闭嘴。

　　琳琅缩了缩脖子，姑娘的眼神好吓人哦。

　　“去回老太太吧，就说我已经醒了，没什么大碍了。”池绾静静道。

　　圆脸丫鬟连忙应了一声，忙不迭的爬起来跑出去了。

　　琳琅看丫鬟那落荒而逃的背影，像是这里面有什么吃人的怪兽一般，颇为不忿，“姑娘病了五日，也不见老太太派人来看，您醒了她就派人过来了，真是太过分了。”

　　池绾倒是不在意，从琳琅的叫嚷声了，她已经大概了解了情况，池绾是镇南侯池远端的掌珠，得罪了朝廷新贵被家里送到外祖周家桐乡县来避祸，结果在桐乡县看上了首富齐家的公子，想嫁遭拒，在街上和人动起了手，还输了。

　　真是丢人，打架还能输了。

　　院门口又有人咋咋呼呼的，不多时，一个小丫鬟疾奔而至，还忘了行礼。

　　不等池绾说话，那丫鬟阴阳怪气道：“姑娘，齐家太太上门来提亲了，老太太正在和人谈呢，大太太使我来告诉您一声，既然和齐家公子成了，您可就别再去街上抢别的男子了。”

　　话刚说完，琳琅炸了，指着丫鬟骂道：“谁给你胆子这么跟我家姑娘说话。”

　　池绾以手托腮看着琳琅大杀四方，忽然发现有一个没规矩的贴身丫鬟也挺好的。

　　“就凭你，也敢一副小人得志的讽刺模样来我家姑娘面前说风凉话，要是在我们镇南侯府，早就把你打一顿发卖出去了，小小的桐乡县的丫鬟就是没规矩。”琳琅骂得起兴，被骂的丫鬟一脸铁青却不敢还嘴。

　　池绾默然，唔……最没规矩的人骂别人没规矩，这池姑娘身边的人真是人才。想了想，池绾站起身，“外祖母在荣寿堂吗？”

　　琳琅陡然顿住，转头看向池绾，“姑娘，您要去找老太太？”

　　丫鬟听她要去找老太太，心道我就知道表姑娘还是惦记着这门亲事，斜了琳琅一眼，刻意拖长声音道：“姑娘，我看您也不用这么着急，老太太正和人谈呢，哪有未出阁的姑娘亲自上阵谈自己婚事的，未免太不要脸了。”

　　“啪！”

　　短暂的沉默过后，丫鬟脸上浮起一个五指印，尖声道：“你竟然打人！”她可是大太太身边得脸的丫鬟，府里庶出的姑娘都要给她几分面子。她怒而转向池绾，奴才随意打人，主子不管吗？

　　谁料池绾的目光清冷划过她的脸，只丢下一句：“打得好。”便出去了。

　　琳琅瞬间喜笑颜开，追着池绾出去，“姑娘，您夸我了哎。”

　　盛夏时节，外头还有些热，虽然走的都是林荫道，热气扑在身上，池绾觉得头隐隐作痛。琳琅还在叽叽喳喳的，“姑娘，咱们去荣寿堂做什么呀？我看这齐公子虽长得可以，但家世可不如京城的，老爷会同意您嫁给他吗？”

　　池绾嘴角浮起一丝冷笑，是啊，池绾好歹也是镇南侯之女，父亲健在，怎么周家就敢让她贸贸然和齐家定亲。

　　到荣寿堂时，看门的小丫头见到她陡然一惊，“……姑娘怎么来了。”

　　虽然是表姑娘，但是周家为了让她不感觉到生分，特意让下人都称呼她为姑娘。

　　池绾一眼扫过去，墨黑眸子泛着冷意，“怎么，我不能来？”

　　“当然不是，只是您平时不常来，奴婢惊讶罢了。”小丫头赔笑道。

　　“祖母和齐家太太在里面吗？”池绾问。

　　小丫头心中鄙夷，还是京城里高门出来的姑娘呢，为了一个男人，竟然大街上就要强嫁，现在婚事有望了，还要来确定一番，真是太不要脸了。面上十分恭顺，“在呢，正在花厅里商议您的事。”

　　花厅里齐太太脸上没半点笑意，哪怕对方是镇南侯的女儿，但是她心里还是一万个不愿意，自己儿子齐嵘一表人材，学问又好，算命先生都说齐家这一辈会出一个大官。

　　可是再大的官也经不起池绾那种又作又蠢的儿媳妇折腾啊，到时候天天被御史盯着上折子可怎么好。

　　“老太太，姑娘来了。”

　　周老太太一听便僵住了，哪有姑娘家来亲自旁听长辈给她谈婚事的？瞅见齐太太脸色铁青，连忙道：“姑娘不是身子不爽吗？赶紧让她先回去歇着，我晚点儿再去看她。”

　　“不用了，外祖母。”一道清冷的嗓音传来，众人循声望去，就见池绾已经进来了。

　　太没有规矩了，齐太太捂着胸口。

　　池绾见桌上放着两个庚帖，心道赶上了。走上前去给周老太太和齐太太行了礼，又将靠近周老太太的庚帖拢进袖子里，在二人惊异的目光中甜甜一笑，“外祖母，我头还疼呢，您都不来瞧我，还在这里和齐太太话家常，肯定是不疼我了。”

　　周老太太一脸迟疑，“绾儿，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交换了庚帖，就是定亲了啊。

　　池绾一脸天真笑意，“我知道啊。”

　　周老太太蒙了，“可你不是心悦……”

　　周老太太及时收住了口风，只是紧紧盯着池绾。

　　池绾嘴角勾起一丝笑意，心道池绾是不是心悦齐嵘她不知道，反正她不是池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