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走水风波

　　夜深人静，浓雾遮月，西苑里安静的反常。

　　沈静婉自不觉得能睡个安稳觉，但好在那个狗洞，竟是还没被发现，因此在烧火丫鬟离开后，她把床伪装成她睡下的样子，便钻了狗洞，暗中观察动静。

　　柳姨娘只是一个开端，她并不觉得真的起到了杀鸡儆猴的作用，父亲对那两个妾室的宠爱，足够她们忘乎所以，况且老夫人训斥父亲这件事，除了她没有其他人知晓，因此张姨娘和王姨娘未必会安分守己。

　　冷风忽然吹过，沈静婉忍不住打了个冷战，深夜的风比起白天，更是扎人的很。

　　一阵烤焦的气味渐渐传来，沈静婉讥讽的扬起了嘴角，竟然是放火吗？

　　这么低劣的手段，真是......行之有效。

　　若不是自己留了个心眼，想必自己已经没命了。

　　沈静婉起身，却发现，那浓烟的方向并不是她的院子，而是柳姨娘的院子！

　　糟了！沈静婉一个激灵，顾不得那么多，立马钻了狗洞，把自己的床弄得一团乱，然后点火，院子也跟着烧起来。根据方才的风向，她这边只要着火，王姨娘和张姨娘的院子必然也会起火。

　　张姨娘和王姨娘果真是好心思，她今日才跟柳姨娘针锋相对，晚上她们竟放火了柳姨娘来栽赃自己！眼看着火势渐渐大起来了，沈静婉这才把头发和脸弄得又脏又乱，惊慌失措的尖叫了起来。

　　寒风刮过，火势如虎添翼，连带着张姨娘和王姨娘那边也起了火，整个西苑被火光照亮，尖叫声此起彼伏。

　　救火的护院和奴仆们不断地前来灭火，可都是集中在姨娘们那边，她这里竟是没有人前来！

　　沈静婉冷笑了起来，浓烟越来越大，她早就算好了出口，在火势吞没出口那一瞬间，跑了出去，再恰到好处的晕倒，双耳静静地听着周围纷杂混乱的动静。

　　终于，有许多脚步声往她这边而来，沈静婉心中冷笑，没算错的话，她那破屋子已经全烧了，这群人真是好歹毒的心思！

　　不过，王姨娘和张姨娘今晚，怕也是讨不到好了。

　　“快！五姑娘晕倒了！”竟是秋菊的声音，沈静婉心里一个咯噔，难道今晚的火，并不是王姨娘和张姨娘的策划？

　　几个丫鬟婆子连忙上前，背起了“昏迷”的沈静婉，灭火的护院依然灭火，丫鬟婆子们负责把主子们背去东苑，暂时安顿。

　　原本寂静的丞相府，到处人仰马翻，乱成一团。

　　堂虽离得远，却也受到了喧哗的干扰，老夫人好不容易才睡下，就被惊醒了。

　　周嬷嬷扶起老夫人，没好气道，“李氏真是个没用的，看看这大晚上闹腾的。”

　　“李氏再不中用，身边的人精却是一个都不少。”老夫人揉着胀痛的太阳穴，就是再没脾气的人，此刻也有了三分火气。

　　刘嬷嬷倒了杯水，上前道，“打听清楚了，说是西苑莫名其妙走水了，不过人都没事，就是五姑娘惊吓过度，晕过去了。”

　　“真是个机灵的。”老夫人哑然失笑。

　　周嬷嬷有些不解，“这放火的人，在想什么呢？”

　　“你们都小看我这个儿子了。”老夫人的神色里多了几分复杂。

　　周嬷嬷和刘嬷嬷对视一眼，顿时大气都不敢出，也不敢往下想下去了。

　　“你们过去瞧瞧那小机灵怎么样了。”老夫人喝了口水，神色恢复如常。

　　刘嬷嬷心领神会，老夫人这意思是去东苑问个大概，顺带看看五姑娘有没有伤，看来，老夫人收五姑娘在身边教养，是迟早的事情了。

　　想到这，刘嬷嬷对沈静婉，也生了几分敬意。

　　且说东苑这边，偏侧的厢房此刻是人来人往，忙的团团转，沈丞相阴沉着脸，李氏在一旁幸灾乐祸，丝毫没有收敛的意思，刘嬷嬷前来看到这番景象，只觉得李氏当真是蠢极了。

　　明眼人都晓得装一下不安和担忧，她倒好，要不是沈丞相在旁边，怕是要笑出声音来。

　　“嬷嬷怎么来了。”沈丞相看见刘嬷嬷，语气温和了许多，到底是看着自己长大的嬷嬷。

　　刘嬷嬷看了一眼进进出出的丫鬟婆子，担忧道，“可有人伤着了？老夫人担心的头痛病又犯了。”

　　沈丞相闻言，心里有些愧疚，这些他都是不知道的，老夫人有什么不舒服也从不告诉他，头痛病他是知道的，当年老夫人的嫡亲儿子夭折后，老夫人悲恸过度留下的病根。

　　想起今天的连着两次打扰到老夫人，沈丞相的脸色有些难言的复杂。

　　“医女们都在里面了，具体还不知道如何。”

　　刘嬷嬷自打刚才听了老夫人那句意味不明的话后，看沈丞相都不敢像看待从前那个彬彬有礼的孩子一样看待了，哪怕是自己看着长大的。

　　“那老奴进去瞧瞧，也好安老夫人的心。”

　　沈丞相自然是点头的，想起从前老夫人对自己的好，不由得越发愧疚了。

　　“那就劳嬷嬷这一趟了。”

　　刘嬷嬷心思微动，安抚的朝沈丞相笑道，“客气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老夫人始终是记挂着的。”

　　沈丞相闻言，神色里又多了几分怀念。

　　刘嬷嬷点到即可，便进去了。

　　秋菊指挥着丫鬟婆子忙前忙后，瞧见刘嬷嬷来了，也不意外，忙上前颔首道，“嬷嬷来了，真是让老夫人担心了，姑娘们都没事，就是五姑娘可能惊吓过度，至今还没醒来，姨娘们也没什么事，就是惊吓了一番，柳姨娘有些胡言乱语之外，三姑娘四姑娘和六姑娘都没事。”

　　“那就好，老夫人始终是心疼子嗣的。”刘嬷嬷一语双关，上前分别瞧了一番，这才离开。

　　秋菊看着刘嬷嬷离开的身影，心里门儿清，刘嬷嬷这哪里是来看其他人的，分明就是老夫人叫来看五姑娘顺带警告一下后宅的。

　　五姑娘当真是个有福的，这样的机会都能抓住，这以后的日子，只会越来越好。

　　“老爷主母不必担忧，姨娘们没事，姑娘们也没事，就是五姑娘可能年纪小，受了些惊吓，还没醒来。”刘嬷嬷含笑走出。

　　李氏顿时脸色就不好看了，这火竟然没把西苑那群贱蹄子们一锅端了！

　　沈丞相闻言，也有些不好意思道，“嬷嬷回去多费些心思，母亲那边......”

　　多少年了，沈丞相都是称呼老夫人为老夫人，如今又肯叫母亲了，刘嬷嬷心中自有计较，“这是自然，老爷不必担心。”

　　刘嬷嬷走后，沈丞相的脸色便垮了下来，李氏看在眼里，心里很不是滋味。

　　老夫人这个时候冒出来，莫不是来夺她管家权的罢！

　　“收起你的小心思，母亲不是你想的这种人。”自己的嫡妻自己最清楚，沈丞相闭着眼睛都猜得到李氏在想什么，他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当初没听母亲的，非娶了李氏，结果这么多年，一直鸡飞狗跳没完没了。

　　虽说李氏的娘家却是帮了他不少，可直到他爬到现在这个位置，才发现，就算没有李氏的娘家，他一定也能爬到这一步，想到这，沈丞相越发不喜李氏。

　　李氏只觉得自己委屈极了，嫁过来到现在，她天天为这个宅子操心，老爷还怪她不喜她。

　　“今晚的走水一定要查清楚！”

　　沈丞相闻言，表情便是一冷，“快闭嘴吧，这件事就别深究了，让人把北苑收拾出来，让她们以后住北苑就是了。”

　　李氏何曾被沈丞相这样当众叫闭嘴，顿时一股邪火就不受控制的冲上脑子了，“老爷处处维护那群贱人，可曾把我放在眼里过，我作为这个宅子的主母，处处受一群妾室的压制，我的颜面，老爷可曾替我想过？放眼京城，谁家的妾室敢这样和主母作对的？”

　　沈丞相闻言顿时恼羞成怒道，“这件事扰了母亲，你以为母亲为什么叫刘嬷嬷前来，这是警告这件事到此为止，你简直无知！”

　　“我！”金嬷嬷见势不妙，连忙拉住了要说话的李氏。

　　沈丞相冷哼一声，拂袖离去。

　　李氏气的连连跺脚，却又无可奈何。

　　“这口气我真是咽不下去！”

　　秋菊从里头出来，看到的便是李氏的气急败坏，心中不由得失望。

　　她是李府的丫鬟，当初只想着在李府里做好本分，年纪到了就嫁人，却不想被李夫人指给了李氏做陪嫁。

　　李氏为人冲动又蠢笨，跟着她操心个没完还得罪人，指不定哪天还会被连累，她早就不想在李氏身边呆着了，可李氏迟迟不放她嫁人，她也只能耗着。

　　“主母，这里有奴婢们看着，时辰不早了，去歇息罢。”

　　金嬷嬷看了眼秋菊的神色，心中也是叹息的，秋菊今年都十九了，按理是十五就放出去嫁人了，可李氏脾气一直这样，她一个人也看不过来，才一直没办法放秋菊嫁人，眼下却是不得不放了，秋菊的心，已经不在这里了。

　　李氏恨恨的瞪了眼厢房，便气恼的回了东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