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折中

　　庄师傅微微皱着眉头，轻叹了一口气道：“我这几年身体状况大不如前，剧社里的很多事情也没去跟进，你说的这些疑问其实我也有过。只是我信任你父亲，所以从来没有去过问。

　　如果你真想搞清楚的话，或许麦蕊那里可以帮到你，毕竟最后的这些时间里都是她在帮着料理剧社里事情。”

　　“嗯，”韩儒伶点了点头，看向门外，“我这就把她叫来问问。”

　　“先等一下，我还有话说。”庄师傅开口拦住了他。

　　“您说。”韩儒伶转头看向庄师傅，语气中带着客气。

　　“我知道你刚来，很多事情想要尽快搞明白，只是有些事情不管之前你父亲是如何处理的、也不论他的处理在你看来是对还是错，我们都还是得先将它们完成了才是。“

　　韩儒伶自然明白庄师傅这句话的意思。

　　所谓必须去完成的事情，就眼前来看的话，当然就是浮生戏剧社此前应下的那些个免费的演出。

　　韩儒伶想了想，开口道：“庄师傅，我明白你的意思。其实，我也不是非要收这点钱不可，开诚布公地讲，我也是为剧社的经营维系考虑。我翻看了账本，现如今整个剧社里加起来所有的费用不过三万来块钱，而且这个月大家的工资都还没有发放。如果照着原来的计划将这些戏全部应下来出演的话，也许还没等演完这些剧目我们就已经‘揭不开锅’了。“

　　“儒伶，你说的这些个开支计划其实我也明白，但如果因为这个原因而对那些多年的老客户出尔反尔，对于浮生戏剧社而言，恐怕比起捉襟见肘来，失信于人会是一个更大的问题。“庄师傅毫不犹豫地讲自己的意见说了出来。

　　今天大家在这件事情上的反应多少还是让韩儒伶感到有些意外的。

　　长期以来，韩儒伶都是一个信奉数据的人。

　　与他而言，数据分析是最为客观和公正的因子，它能帮助他在纷繁复杂的项目主导因素和庞大的项目进程面前罗列出一条客观的捷径。

　　这无论是对于韩儒伶个人的业务而言还是对于整个亚安会计师事务所而言，都是一个屡试不爽的工具。

　　然而，当他将这个以前无往不利的工具习惯性地运用到浮生戏剧社的经营上时，却碰上了“人情“这个在他看来最飘忽、也是最难界定的干扰因子。

　　庄师傅见他不开口，于是略微思索了一会儿，继续道：“无论怎么说，你父亲此前既然已经应了下来，那就没得在你接手的时候通通拒绝的道理。知道的，是你为了剧社的维系重新调整经营，可不知道的呢，就会认为你是出尔反尔、见利忘义之人。而我们这个剧社也会因此而被同行、被客户认为是一个毫无信义的剧社。

　　照我说，宁可艰难地将这几出戏演完，也不要轻易地给浮生戏剧社冠上这样的名声，否则‘毁名容易重建难’，往长远了讲，浮生戏剧社若是日后想继续发展，却无端端地背上这么个名声，传出去还怎么继续与他人合作？你说是不是？”

　　庄师傅的话让韩儒伶犹 豫了。

　　的确，从纯粹经营分析的角度上来看，他方才的决定完全符合数据模型分析出来的结果，可他却忽略了当中极为重要的一点，这里是浮生戏剧社，不是亚安会计师事务所。

　　短短的一天时间里，韩儒伶已经两次犯了这个错误。尽管他满心急切地希望用自己的专业技能和以往优良的从业习惯将眼前这些完全入不了眼的剧社经营现状给改过来，但终究还是忽略了“因地制宜”的道理。

　　“您这话也不是全然没有道理。”韩儒伶微微皱着眉头思考道，“既然这样，那咱么就采取一个折中的方式好了。”

　　“哦？怎么折中？”庄师傅不解道。

　　“按照您的意思，此前我父亲应下的那些免费下乡演出继续进行，只是演出的时间和内容要进行相应的调整以便节省成本，您看行不行？”

　　庄师傅点了点头，道：“这一点我没意见。不过……你想怎么调整？”

　　“我刚刚翻了翻，有几个乡的演出是单独进行的，他们敲定的剧目中有好几个是重复的，而且他们约定的演出时间竟也差不了一两天。

　　我在想，如果他们这几个乡的演出不是像百花天村‘百叟宴’这种对时效要求比较高的情况，我们可以在这几个临近的乡之间找个中间点，将敲定的剧目进行整合，花一天的时间把这些戏都给演了。

　　毕竟不是按场次收取演出费，我们只要做到将这些戏在他们同意的时间和地点进行完整的演出，也算是履行约定了。此外，我们的演员也不至于赶场赶得太过疲累。”韩儒伶的思路让庄师傅觉得有些意外。

　　“不愧是肚子里头有墨水的，果真是个好法子！”庄师傅点了点赞扬道。

　　“庄师傅谬赞了。我不过是拾人牙慧罢了，借用县里头前段时间发送的整合‘送戏下乡’资源的通知里头有过的点子罢了。”

　　说完，庄师傅不由地哈哈大笑起来。

　　最终，浮生戏剧社对百花天村的演出并没有被取消，浮生戏剧社也依旧是在第二天早上六点钟集中出发前往百花天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