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被小姑看出来了

　　八月十五那天上午，方丹心一家人忙了一个上午，把菜洗好、鸡杀好、面和好，就等着下午方丹心的小姑和小姑父来，小姑父是做菜的一把好手，平时的家宴，一直是小姑父做菜，家里的女人们包饺子，而方丹心的父亲不会做，就在厨房里抽着烟袋锅，听大家闲聊。

　　吃完午饭，大家都各自回自己的房间了，二哥的两个孩子住在方丹心原来的房间，方丹心回来后，她二哥家的侄女就跟方丹心一个床，那个六岁的小子，方丹心的父亲就在堂屋的一角为他搭了个床。

　　方丹心知道家里人有睡午觉的习惯，一般都要睡上一两个小时，她就抓紧时间，把放到柜子里的自己带回来的包袱打开，拿出里面的一块衣料、一盒三鞭丸和两斤月饼来，她看了看柜子里还有的准备送给齐岳父母的月饼，想了想，罢了，让自家人吃了吧，一是方丹心的父母在前天已经给了齐岳回礼，二是她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去齐岳家让齐岳父母知道她回来为好，因为她怕齐岳父母会问她离家以后的情况，她不知道齐岳是怎么给自己父母说她的情况的，她怕穿帮。

　　她又找了一个漂亮的包，把这些东西装了起来，虽然她也觉得以徐家的条件，徐衍盛的父母未必能看得上她的礼物，但是这却是她这个做儿媳妇的一点儿心意。可是，她知道自己这次去徐家不能说出自己和徐衍盛的关系，更不能说徐衍盛的现在的情况，她只是把自己当作一个小辈的亲戚，去看看长辈，这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吧！

　　快去快回，方丹心对自己说。

　　她出了院门，为了节省时间，她决定去的时候坐一辆黄包车，虽然走路去徐家也就半个小时。

　　她来到了自己以前常常坐车的地方，果不然，一辆黄包车在那里等着，车夫坐在车把上，靠着树在休息。

　　方丹心走近，喊了一声“师傅”。

　　车夫将草帽推上了头，露出了脸，果然是熟人。以前，方家有什么事情，都是到这个位置招呼一辆黄包车，那时这里一般有三四辆黄包车在待客。今天只有一辆。

　　这位师傅记起来了方丹心，还问：“方小姐，你这些年去哪里了？”

　　方丹心回答他，说是自己去读书了。看着这位大叔，方丹心也惊叹已经过去了五六年，大叔的面相有了岁月的侵蚀，身体也略显佝偻。

　　方丹心说出了徐家的地址。那位大叔沉吟了一会儿，说：“方小姐，不是我不愿意拉你，有两个原因：一是徐家不知道现在是否还有人在家，二是这街上到处都是兵，有的什么不管的，也有的故意找事……”

　　方丹心表示，无论如何都想去看看，也希望车夫能快一点儿。

　　车夫和方丹心商量，尽量不走大路，抄小路走胡同，方丹心答应了。

　　车夫还是很尽职的，拉着车飞跑，跑了一阵子，在车将要拐入一个胡同时，大叔指了指前面的一座二层楼，那是徐家的一个绸布庄，昔日有钱的小姐太太都喜欢来这里挑上一块料子，再上二楼找驻店的师傅裁成自己喜欢的样式的衣服。车夫略停了一下，方丹心看到，绸布店的大门上贴着封条，大门口一个人也没有。不仅绸布店的大门口没有人，一路上，他们走得小巷几乎没人，大街上除了匆匆开过一辆汽车，快速跑过一队军人、有一两个行人神色匆匆而过以外，太冷清，太萧条了。

　　终于来到了徐家所在的街道。徐家是一个大家族，一条街都是他们家的，徐衍盛属于长房正支，当然住在最大的那所宅子里。但是，现在，徐家的每一个院子的大门，都贴上了封条，徐家人消失了，不知道哪里去了。连一个看院子的下人都找不到了。

　　方丹心怅然若失地站了一会儿，就让车夫拉着她回家去了。

　　回来的路上，在一个胡同的拐角处，碰上了两个当兵的，他们像是故意要找事似的，拦住了方丹心，方丹心小心地把钱包中仅有的一块大洋给了他们，还拆了一包月饼，给了他们一人一块，趁着他们在分那块大洋的时候，那位大叔拉着方丹心跑了。

　　到了家门口，方丹心将整个一斤月饼都给了那位大叔，当然也付了车钱。

　　她回到自己屋子的时候，全家人还没有一个醒来的，方丹心舒了一口气，不用解释什么了。

　　方丹心后来对自己的外孙女们说，自己从来没有以儿媳妇的身份见过公婆，那次八月十五没有见到，徐家人已经举家迁往香港，后来徐衍盛的父母葬到了美国。

　　方丹心没有得到婆家的聘礼、没有穿过婆家人给做的喜服、没有婆家人给操办婚礼，那是因为她的婆家人不知道方丹心和徐衍盛的婚事。而多年以后，林安雅也同样没有得到婆家的彩礼、没有穿上婆家人给做的喜服、没有婆家人给操办婚礼，那是婆家条件太差，故意不为。可是就是因为谢福海家没有为娶林安雅付出一分一毫，以至于谢福海对林安雅极为不珍惜，林安雅家不计较谢福海家条件不好，而谢福海却没有这么认为，他为自己的出轨背叛婚姻找了很多让人匪夷所思的理由。

　　晚上，一家人一边包饺子一边闲聊。包饺子的韭菜是方丹心的父亲自己在后院的菜园里种的，没有肉馅，这次包的是韭菜鸡蛋馅的饺子。方丹心的娘还在心疼方丹心的爹把全部的鸡、包括还在下蛋的三只母鸡都杀了。方丹心的小姑父和方丹心父亲的想法一致，他安慰方丹心的母亲说：“还是杀了吃到自己家人的肚子里合算，要不又发生前几天的事情，不是都叫别人吃了。”方丹心的娘只好点头。

　　方丹心的娘和大嫂在煮饺子，方丹心的小姑拉着方丹心神神秘秘地来到了后院。

　　一到后院，方丹心的小姑就问方丹心：“闺女，到底发生了什么，你的男人哪？你没有被欺负吧？”

　　这话说得方丹心莫名其妙，她听到小姑在继续说：“我不管你娘是不是看不出来，还是看出来了故意不说，你看你现在的身量，你这几步走，你嫁过人，生过孩子，对不对？”

　　小姑姑真是火眼金睛哪，她看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