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齐岳的嘴

　　“真的是多亏了齐岳，要不是他，你回来也没有这个家了。”大嫂也说。

　　“怎么回事儿？”方丹心问

　　大嫂把孩子都打发了出去玩了。

　　方丹心娘还向窗外望了望，就又回到饭桌旁坐下。

　　“咳！”方丹心娘叹了一口气，看了一眼老伴，见老伴只是默默地抽烟，就压低声音对女儿说“要打仗了，叫我看！”

　　方丹心的心里明明白白，但却只好故意装出吃惊的样子。

　　“你从城外回来没有看到城外有兵？”方丹心的爹问了一句。

　　“可能是方向不一样，有调兵的，但是……”

　　方丹心没有撒谎，回家的路上在一个火车站转车时，看到一帮军人正把两个车厢里的乘客们赶下车，说是车被他们征用了，有的老百姓拿着自己的车票和当兵的理论，但老百姓的肉体怎能抵挡住军人的刀枪。好在火车站站长是个好人，和军官交涉了好久，终于把被赶下车的百姓都放到了剩下的三个车厢里，火车晚开了将近一个小时，车厢里挤得是水泄不通，有人趁机躲到了厕所，以至于有人在车上尿了裤子。好在那里离J市不远了，方丹心是在好心人的帮助下，从车窗户爬出车的，否则车开了，她也下不了车。

　　“这次是”，方丹心娘说着用手在桌子下面比了一个“八”，“据说”方丹心娘在空中快速指了一下北方，继续说：“打了好多胜仗了。这次也不知谁胜？”

　　“这次是必须的！”方丹心在心里说，并且挺了一下腰杆，暗暗扬了扬眉，但又怕被别人发现，只好快速低下头，把碗中最后一口玉米粥喝干了。

　　大嫂来收了方丹心的碗，顺便给了她一杯热水，对方丹心说：“妹，你回家的时候没有看到咱们胡同里有兵？”

　　怎么没有，方丹心走到胡同口，实际上离当兵的岗哨还有一段距离，那哨兵就过来盘问，还是对面小吃店的杨伯伯出来帮她说话，还给了那两个哨兵一人一个糖火烧，那两个哨兵才作罢。

　　“这个胡同，除了咱们家，里面的几家的房子，全部都被驻军征用了。”方丹心的爹低沉着嗓音说。

　　“那，那些街坊邻居哪里去了？”方丹心禁不住问。

　　“不知道呀！前院蔡娘娘原来想好心收留一家，结果被当兵的用枪托子捣着那家人的身子，一直被赶出了一里地。”大嫂收拾完了碗筷，也坐下来参加了和方丹心的聊天。

　　“咱们家没有被征用，多亏了齐岳！他的嘴太棒了！”大嫂说。

　　方丹心他们家所在的胡同很短，是个死胡同，顶头一家的院门正对着胡同口，然后胡同东侧有六家院落，方丹心家处于东侧的最外头一家，西侧只有五户院落，是因为西侧的最外面是一个单独的房子，方丹心记得自己懂事起就知道那家房子是杨伯伯家开了几代的小吃店，这个小吃店的食物只能买走，没有桌椅可以堂吃，小吃店的旁边，是一口井，这个胡同、包括周围的居民都来这里挑水，这个井的井水是泉水，甘甜清冽，是周围居民的生活用水，石头砌的井台很大，井台的西面是一个水塘，这个水塘是下雨的积水，但也不是完全的死水，有一条*往外淌，这个水塘的功能是用于周围居民洗衣服、倒生活用水。

　　齐岳的母亲，也就是方丹心母亲的堂妹，总是喜欢在八月十二就让儿子开着车代表他们夫妻往各家送节日礼物。八月十二那天下午，大约一个连的军人来到了方丹心他们家住的胡同，来了就开始赶人，当兵的就要进入这个胡同的各个院子。而方丹心的家正在东侧的最外面，当然是首先被那些军人想征用的。

　　当时，齐岳刚进方丹心家，正在和方丹心的父母喝茶聊天，军人用枪托子砸门，喊声震天响。

　　不知所以的方丹心父母，慌慌张张地跑出去开院门，齐岳也就跟着走了出去。

　　院门打开，院门外的当兵人接着就要往院子里冲，齐岳大喊一声：“慢着！”竟然镇住了往里冲的士兵。

　　但这些兵中间的一个像是军官的人就不高兴了，他推开他的兵，来到齐岳面前，大喝一声：“你是什么人？敢在老子面前嚣张？”

　　如果是一般的人，早就吓傻了。齐岳是经历过事儿的人，且自身的身份在那儿，他当然很是镇定。只见他掏出一包烟，递了一根给那个军官，军官接过来，看了看烟的牌子，把烟别在耳朵上，又向齐岳伸出了手，齐岳又连着给了他两根，那军官把第二根也别在耳朵上，第三根才叼到了嘴里，傍边的兵都伸手想要烟，那位军官一把把齐岳手中剩下的半盒烟给抢到了自己的手里。

　　（齐岳不抽烟，还带着好烟。——方丹心听家人讲到这里，心里想。）

　　巧的是，这时方丹心家的一个租客，不，是一个不租只是住在这里的房客，下班坐着黄包车回来了。这个房客是警察局的一个科长，这位科长当然认识齐岳了！齐岳又掏出一包还没有开封的烟，打开给了那个科长一根，这时当兵的向两边闪开，一位看似比齐岳面前的军官官阶更大的军官走到了齐岳他们面前。

　　齐岳就将刚给了那位科长一根烟后的整盒烟都给了面前这位被手下称为“连长”的军官。

　　在那位科长和齐岳相互吹捧中，连长知道了齐岳的身份：城防警备司令的小女婿、市长的首席秘书。再看看齐岳的穿着和他停在院门外的车，连长对齐岳的态度也有所缓和。齐岳趁机跟连长说了很多，有理有据，逻辑清晰，最后，连长答应：他们连先尽量住在其他几个院子里，但连长说他不敢保证随着增援部队的到来，方丹心家是不是最后还要被征用。

　　方丹心的母亲说，在齐岳为连长点烟的时候，齐岳问了连长，为什么非要住在这个胡同，连长压低声音说：这个胡同离南山最近，顶头的那个院子的后门出去，离南山山脚也就几百米了。当时，齐岳母亲的超好听力，让她听到了这句话。

　　而齐岳看了看停在胡同外的几辆盖着雨布的军用卡车，什么也没有说。

　　后来，在八月十七的傍晚，方丹心一家人离开后不到一天，一枚炮弹准确地落到了方丹心他们胡同的顶头的院落，引起了连环爆炸，在大白天就牵起了红红的火光，原来那个院落是一个临时的军火库。这连串的爆炸，虽然销毁了那个军火库，爆炸产生的震到也把这条胡同中的好多家的房屋都震塌了，包括杨伯伯的小吃店和方丹心家后院的一些房屋，中院正房西屋的房梁也裂开了。好在方丹心他们家祖上建的这房子的建筑质量实在好。

　　后来，方丹心认为，那连长自认为无意的一句话，已经为齐岳提供了情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