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那一声枪响过后

　　“你奶奶，怎么又结婚了哪？她不是很爱你爷爷吗？”丛芯又一次也在听林安雅和她共同的外婆回忆过去时，似乎是忍不住问了这个问题。

　　是呀，在中国一般人的传统观念里，爱一个人，就是一夫不娶二妻，一女不嫁二男。林安雅的爷爷、和另一位爷爷（奶奶的二婚丈夫）都做到了终身未再娶，对奶奶忠贞不渝。奶奶究竟有多美？没有见过奶奶的照片，林安雅无端猜疑到。

　　奶奶为什么又再嫁了哪？

　　直到自己的一个同事，老公出轨离婚后，很快再嫁，并且告诉林安雅：自己孩子小，碰到一个能帮助自己照顾孩子的有责任感的男人，真是求之不得。

　　联想到自己的奶奶，隐名埋姓，要隐瞒自己过去的一段经历，而刚进入一个全新的环境就发现自己怀孕了，她能怎么做？好在另一个爷爷也与奶奶曾经相熟，在那种情况下，奶奶的做法，林安雅很是理解。但是，奶奶在有了父亲以后，又生下了叔叔，纵使生活在二十一世纪的林安雅，也不能完全理解。

　　谁更爱奶奶哪？这是林安雅想知道的第二个问题。

　　“你怎么知道你的那一位爷爷不爱你奶奶呢？以我的观察，一点儿不比你的爷爷差。”方丹心有一次对林安雅说。

　　但是奶奶更爱谁一个男人哪？抑或是她的爱中参杂着更多其他的成分，以至于她不能完全放开自我，去爱她所爱？

　　方丹心给不了林安雅答案，林安雅知道，这个答案永远不可能得到了，因为它藏在逝去的奶奶的心中。

　　“姥姥，你去那里不可能是单纯当奶妈吧？”林安雅大胆地问。

　　“问得好！我是去传递情报去。”方丹心的神情自豪、直言不讳，让林安雅的心头微微划过一丝吃惊。

　　“你们是怎么传递情报的？”又是丛芯问道，“姥姥，你看你，你的老领导让你写回忆录，你就那么干巴巴地写了不到三千字，也太简单、忒干巴巴的吧？”

　　说起外婆写回忆录，林安雅也知道一些情况。

　　外婆退休以后，她以前的老领导、市档案馆的领导……总之，多位领导找过她，建议她写回忆录，那时候，林安雅的爷爷也在，外婆以林大夫写回忆录她就写为由，一直都没有动笔；后来，林安雅的爷爷突发意外离世，过了很久，大家觉得方丹心已经走出悲哀了，又有一个杂志社编辑找到方丹心，她终于动笔开始写了，老人当时已经开始手抖，她带着老花镜，用微微颤抖的手执笔，在方格稿纸上一笔一划地用碳素墨水的钢笔每天上午写一到两个小时，完成后，她让林安雅帮忙把稿子寄到一个杂志社，却得到一个手机短信，说是让她用电脑打字，交电脑打字版，而林安雅和丛芯帮忙方丹心联系对方，却被告知原稿不退。方丹心只好口授着、让丛芯打字，记录下来她的回忆；丛芯用五笔字型输入法，打字特别快，常常是方丹心说完一句，丛芯就打完了；但丛芯脾气比较急，方丹心有时候说过的话，又想起来新的细节后，要求修改，丛芯就觉得做不下去了。就以工作忙为由，换林安雅用简拼的输入方式为方丹心记录下她的回忆。

　　也许是还有些顾忌，也许是年代太久远有些遗忘，也许是有些记忆太痛苦不想忆起，就像是丛芯说的那样，外婆将自己投身革命到新中国成立这段经历，用简单的三千字就描述完了，因为回忆录和小说的不同，林安雅选择听从外婆的叙述、尊重外婆的意愿，所以那篇回忆录显得言简意赅。

　　回忆录中，关于方丹心利用奶妈身份进行地下工作的经历，只有短短的几句话，当然没有传递情报的细节。

　　不仅是丛芯、连林安雅对外婆的那段经历也很是好奇。

　　一个大雪封门的周末，好奇宝宝丛芯决定用我问你答的方式探究外婆在林安雅奶奶家当奶妈的那段经历。

　　“林安雅的奶奶是做什么的？她怎么把情报带回家？”

　　林安雅的外婆看着坐在她床边的林安雅，慢慢地说：“你奶奶呀，一般不会穿军装回家，有一次，她穿着军装和你那位爷爷出去办事，我猜他们俩的军衔，你奶奶是中尉，那个爷爷在我离开以前已经升了少校……你奶奶做机要工作的，你那个爷爷是做相当于现在的通讯工作的。据说你奶奶他们单位，每天上班要搜身，搜完身再换上军装上班，下班也是换上便服后，再经过严格的搜身才能下班回家，根本不可能把写在纸上的情报带出来……”说到这里，方丹心敲了敲自己的额头，说：”人的这个最好用，只要不死，可以随身带走……“

　　既然纸质情报带不出来，那外婆方丹心是如何把情报传出去的？

　　“你奶奶家，如何纸都不会扔出去的，哪怕是包食物的油纸，都要让卫兵在院子的一角用一个火盆烧掉的，这样没有人会怀疑有纸质的情报传出去。”

　　剩下的情景只能靠猜想了。

　　有一次，林安雅的外婆提到她奶奶喜欢绘画，买回来的大幅纸张都是由方丹心在哄睡孩子后再为她裁好的……林安雅立刻想到，有谁去仔细量过裁好的纸张的长宽度，会不会少一两个厘米？

　　外婆还提到了另一个细节：奶奶家早餐一般是喝粥，有时会出去买一些烧饼、油条来吃，喝粥配的酱菜或咸鸭蛋，是方丹心出去买的。

　　林安雅和丛芯讨论，也就是在与店家说着：“你的咸蛋黄是不是流油呀？”“你的酱黄瓜脆不脆呀？”“这什锦酱菜里面能不能多给一点儿花生啊？”这些看似普通却事前约定好了的作为暗号的谈话中，那递出的钞票中夹杂着的纸条，一项任务就完成了。但现实的情况绝非这么简单，所以，后来为了更保险起见……

　　“我不是还带着一个大包袱吗？那里面的棉衣中间……我教给她怎么发报”方丹心回忆说。

　　“哪，她的丈夫没有察觉吗？”

　　“不清楚！“方丹心毫不犹豫地说。在林安雅家，以前关于她的奶奶、她的爷爷和她奶奶的第二个丈夫的话题是大家绝口不提的，但现在，这三个当事人都已经不在世了，而且，方丹心在知晓林安雅的另一个爷爷的真实身份后，才开始谈起他。既然他的身份也如此，那就算他察觉了，也不会有所行动。难题是，他们夫妻俩是否都不知道对方的身份？抑或都猜出了对方的身份？

　　“她奶奶的暴露，是自己……还是叛徒出卖？”丛芯指着林安雅问，林安雅非常不喜欢她这个口气，回瞪了她一眼。

　　“是叛徒出卖！”方丹心毫不犹豫地说。

　　但是，那一声枪响过后，一个佳人香消玉损。她带走了太多的秘密。

　　林安雅的外婆方丹心曾说过，章蕴馨是一个真正的佳人，样貌佳、性情好。能让其他女人羡慕，或许有个别人嫉妒，但没有听说哪个认识她的人对她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