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我的同桌和他堂兄,我自己一路向北,一路不仅仅是风餐露宿,差点儿被抢劫,更重要的是,我越往北走,越觉得自己的做法有些鲁莽,那个地方哪那么容易进入,我也想到,似乎要有一个那边的人帮忙引见,也许会成功。
我这样走着走着,终于到了西安。
又渴又累,我找了一家看起来比较干净的旅馆,走了进去。
“只剩下一个四人间的床位了,你住不住?”店掌柜的打着算盘,头也不抬地说。
在南方天天可以洗一个澡的我,觉得自己身上痒死了、脏死了,我需要找个地方打理自己。
“咱们店里能有地方洗澡吗?”我问。
“你找对地方了。我们店的后街,就有一个澡堂,泡大池子、洗小澡……”
“我住了。”我的迫不及待,让掌柜的终于抬眼看了我一眼。
有钱就是好!我一个人泡在一个大木盆里,舒服得就要睡过去,我不习惯和别的人一起在大澡池里“下饺子“,可是平时泡这个单独的木盆澡的,一般都是女人。我只好花了大价钱,重新买了一个新的木盆,包了个单间。
洗完澡,理完发,我穿上刚买的一套衣服,吃了一顿油泼面,我轻飘飘地走回旅馆。一进门就听见两个男人在对掌柜的说着什么。
“……你们只付了三张床的钱,你们不想让别人进你们的屋,就把另一张床位钱交了……好了,好了,人家已经住上了,再说店里已经没有其他空床位了,我还能把人家赶出去吗?“
我进了门,他们立刻停止了谈话,一起把眼睛看向我。我也看向他们,那两个人都是二十多岁,一个浓眉大眼,一个细皮嫩肉,但看得出来,他们都不像胸无点墨的粗俗之人。
我没有说什么,在他们的目光注视之下,我抬腿走向了我的房间。
推门进入,我才发现屋里并非没有人,一个年轻人躺在床上,呻吟着,突然,他跳下床,鞋都没有穿好,就跑了出去。
这个年轻人上吐下泻,等他摇摇晃晃地走回房间,他的两个同伴,也就是我刚才在掌柜哪里遇到的两个年轻人,上前扶住她,关切地问他怎么了。我看得出来,他们三个是一伙的。
我走了过去,把手搭在那个病人的左手的脉上,只一触,我就明白了。
“你脾胃虚寒,今天是不是喝了凉水或者吃了生冷的东西?”我笃信地说。
那三个人的眼睛都错愕地望向我,我退回床边,从枕头下掏出我的包袱,找了一下,里面的丸药已经没有了,我这才想起,我一路走来,一路可怜别人,免费看了多少病人,从家里带来的丸药,还没有到我想去的目的地,竟然就用完了。
我对那两个年轻人说:“先向店家要点儿热水,加点儿盐,给他灌下去把,记得一定要烧开过的水。还有,”我看向那个浓眉大眼的年轻人,我看得出,他是他们中的头儿,“我们得找一个药店,抓几副药,给他煎了,不吃药,他还会……”我还没有说完,那个年轻人又扶着墙,艰难地挪了出去,去了厕所的方向。
“好吧,”那位浓眉大眼的年轻人不知从哪里摸出几个铜钱,问我:“够不够?我跟你去药店吧!”
我们去问了掌柜的,才知道往东走五分钟,就有一个很大的药店,药店里还有郎中坐诊。
我已经发现这位浓眉大眼的年轻人,竟然,拄着一个拐棍,他有一条腿不利索。我不自觉地上前搀扶住了他。我们一起向药店走去。路上,我忍不住问:“治了吗?怎么搞的?”
“骑马摔的,治了,没治好。”他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跟我说了。
我们沉默了一会儿,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我们到了药店,才发现这个药店真是大,可是这么大的药店,只有两个伙计在抓药。大堂的一角,有一架屏风,不时有人从屏风后面拿着药方走出来,再有人从长条凳上站起来,走进去。
我发现等着抓药的人还不少,至少还有七八个人在等着拿药。我走向前去,对伙计说:“我的朋友病得很厉害,请问能不能让我进柜台,自己抓几副药?”
“不可以,你看都在排队!”其中一个伙计说,而且没有停止手中的活。
我站在旁边看了两分钟,看出了有很多人等待抓药的原因。不仅在这个药店看病的病人拿着医生开的药方来柜台抓药,而且不时有人从外面拿着药方进来拿药;而且,两个伙计中的一个,看来是新手,他抓起药来,速度很慢,抓起一把药,不够重量,就又加上一把,拿多了,又放下,放下有发现重量不够,又重新抓取药……反反复复,好半天才抓好一副药。
我二话不说,到院子里的井台上洗了手。又回到大堂,我走进柜台,不顾两个伙计的阻止的目光,说:“我帮忙你们吧!”
“不用,抓错了药,谁负责?”还是那个伙计说。
“我抓我们自己的,我对我们的药负责。”我说着话,排开四张裁好的纸,拿起小秤,我几分钟就把药抓好了。包好药,我们去账房先生那里交了钱。
两个伙计看着我,眼中带着诧异。
我听说这个药店还代为煎药,我就去了后院的煎药房,却看见还有两个伙计在手忙脚乱地煎药。
我自己拿了药吊子,洗了,泡药,煎药。一会儿先煎完一副药,外婆把药倒到瓷碗里,我端起瓷碗,在两个煎药伙计的喊声中,走到了柜台账房先生的面前,我又给了他几个铜板,说“这碗我买了,明天我们还在煎药。“
我端着碗,和那位拄着拐棍的年轻人一起走出药店,在征得他同意的情况下,我先走回了旅店,药汁温度刚好,我把药汁给那个年轻人喝了下去。不久他就止住了上吐下泻。
第二天早上,那位年轻人的肚子就不疼了,从旅店买了一碗粥喝了半碗。
我看着那位病好了的年轻人戴上了眼镜。再次仔细打量了这三位年轻人。那位戴眼镜的年轻人,柔柔弱弱,手指细长,但指甲缝中好像有颜料的残留,看来像是一个画家;另外两位,也气质很好。
我想起了昨晚,我听到的他们的谈话,直觉告诉我,他们不是一般的人。
也许,我应该和他们在一起,追随着他们,我的目的可能会打到。
没想到,这天上午的一件事,让我更加觉得,追随他们,绝对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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