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今天就滚出去

　　“我让你拉！我让你拉！你咋不拉了？嗯？！”

　　那汉子又连踹女子几脚，那女子在地上抚着被踹痛的地方，失声痛哭。

　　寡妇得了意，往那女子身上瞄几下，又朝黑汉飞了个媚眼，一扭一扭地离开了。

　　“贱货！”

　　黑汉指着地上的女人骂道，“老子养你有什么用？！连个儿子都生不出来！老子这就请人写休书，不要你这垃圾货！”

　　“不——”

　　女子慌忙爬到黑汉跟前，一下子抱住了他抬起的腿。

　　“夫君，你别休我！求求您，看在我跟您夫妻这么多年，小心服侍的份上，您别休我，求求您……”

　　楚翌看到这里，气得手直颤抖，连肺都要气炸了。

　　那个黑汉欺人太甚，对此楚翌也不过是撇撇嘴，鄙夷一下，心中并没有太多的触动。

　　人上一百，形形色色。换言之，林子大了，啥鸟都有。

　　意识混沌，行为粗陋的人，还是有很多的。他们的劣根来源于遗传或者家庭背景，又不能有意识地通过读书涵养自己，这些人的精神层面很干涸，因此很难指望他们懂道理，善意对人。

　　楚翌无法理解和怒其不争的，是那个柔弱女子的行为。

　　那女子柔眉顺眼的，长相颇为清秀，看她言行也是守矩识理之人，跟那个油腻黑汉从外表上颇为不相配。

　　嫁给这样的蛮汉，又被如此欺凌践踏，还非要死守着这份婚姻，真不知她脑子里是不是进水了。

　　难道她是怕被休后“人言可畏”？

　　在这样的朝代，女子地位低下，倘若被夫家休弃，确实会遭到乡邻的冷眼耻笑，在娘家甚至连累娘家人都抬不起头。

　　可即便被人嘲笑，即便承受恶俗的压力，也胜过这样的忍辱偷生吧。

　　丈夫已经这样明目张胆地欺负她，当着众人的面下死手殴打她，怎么还非要一棵树上吊死？！

　　家暴只有零次和无数次的区别，她不知道吗？！她为什么就不能活得有尊严些？！

　　青梅二人都气呼呼地瞪眼儿看着，不时咬咬牙齿，喘着粗气。

　　显然，她们也很是气不过。

　　俩黑莲倒是一脸淡定，木然地看着，一点儿表情都没有。

　　大概，她们对这些市井俗事十分无感吧。

　　“滚！老子看见你就腻味！出钱养着你让老子倒胃口吗？滚滚滚！”

　　黑汉对女子的哀求无动于衷，他狠狠地抽出了自己的腿，一边走一边指着女子骂道，

　　“贱货，你等着，老子去请人写休书，今天就让你从老子家滚出去！”

　　街上围观者有低声议论的，有摇头叹息的，见黑汉走远，没热闹瞧了，也就陆续散开去。

　　只留下那个女子头发凌乱，神情绝望，在地上无声地抽泣。

　　楚翌朝那个女子点了点下巴，青儿会意，就将那名女子唤过来询问。

　　青梅二人问了会儿，那女子也抽抽噎噎地一一回答。

　　那女子名叫玉娘，自幼丧母，有一个父亲早年生病落下残疾，没有谋生能力，全靠玉娘从夫家挤兑些银两接济着度日。

　　因为仰人鼻息，玉娘在夫家克勤克俭，逆来顺受，从来不敢得罪夫君。最初，他们也过了一段不错的日子。

　　可没多久，他的夫君就暴露了本性，一不顺心对她朝打暮骂，而且在外面勾三搭四，对她横挑鼻子竖挑眼。

　　近日，他勾搭上了那个风流寡妇，经不起寡妇挑唆，一心想要休妻再娶。

　　玉娘寻死觅活地不肯答应，她夫君愈发得了意，有恃无恐，变本加厉，今日公然将寡妇带到家里寻欢，还口口声声要休她。

　　听完女子的哭诉，楚翌算是弄明白了。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啊。

　　那玉娘只是个普通的家庭主妇，经济来源都靠夫婿。一旦被休，承受社会舆论倒是小事，她们父女俩的生计，就成了大问题了。

　　女子的经济独立，实在是太重要。可在这个朝代，男主外女主内，女性自谋营生的还真是不多。

　　楚翌问玉娘：

　　“你有什么很擅长的手艺吗？”

　　玉娘疑惑地望着楚翌，擦了擦脸上的泪，蹙眉想了想，问道：“我自幼学刺绣，比姐妹们都绣的好些。这个算吗？”

　　“可以。”

　　楚翌说，“我给你些银两做本钱，你购置材料刺绣，然后拿到街市上去卖，是不是就能养活你和父亲了？”

　　玉娘显得有些疑虑，她点点头，但表情仍显得有些懵懂。

　　“你可以试试，如果行，就将此作为你的谋生手段，别再依赖那个男人了。”

　　楚翌察看了下玉娘的神情，见她眉宇间似有坚定的神气，心里颇感欣慰。

　　她接着说，“当然，我给你的银两，足够你置一块儿地，保证你和你父亲的温饱。”

　　玉娘哭红的眼眸里闪烁出了亮光，她惊喜地望着楚翌，似乎不相信自己刚才听到的话。

　　“你到南州府衙，报出你的名字，会有人给你取银两的。”

　　楚翌转身欲走，青儿扔出一句：“还不快谢谢楚王妃？”

　　玉娘一听，立刻明白了眼前女子的身份，噗通一声跪下，谢恩不止。

　　楚翌微笑着点点头，离开了。

　　她听见梅儿认真地教导玉娘说：“玉娘，你有点儿骨气，别总这样委屈自己，受人欺负。”

　　楚翌听着这话顺耳，回头看了一眼。

　　她看见玉娘若有所思，使劲儿点着头。

　　在转过玉娘家外面的庭院高墙时，那黑汉的高声斥责声突然破空而来，传到她们的耳膜：“这是休书，给你！”

　　梅儿立刻停下了脚步，低声对楚翌说：

　　“应该是那个坏蛋回来了。我去看看吧？”

　　楚翌笑了笑，梅儿便欢欣鼓舞地跑过去了。

　　过了会儿，梅儿带着玉娘一起回来，眉飞色舞地讲述了刚才发生的事。

　　确实是玉娘的恶婿回来了，手里拿着刚写好的休书，休书上的墨迹都还没干。

　　他恶狠狠地将休书往玉娘跟前一摔，呼喝着要玉娘立刻收拾行李，滚出他的家。

　　玉娘神色平静，默默地将休书揣在怀里，连院门都没进，头也不回，径自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