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花匠

　　“大人，我知道了！”

　　正当陆渊心下惴惴之时，忽听得身后传来凌素绾兴奋而压抑的轻呼声。

　　他顿时心内狂跳了一下。

　　“什……什么知道了，你知道什么了？”他强自镇定的问道。

　　“大人，我知道吉庆手指上的味道是什么了？”

　　凌素绾激动之下，难得忘形的上前拉住陆渊的手，展颜而笑。

　　陆渊不为人知的悄悄松了一口气。

　　吓死人了，还以为他那点隐秘又朦胧的小心思被她发现了呢。

　　不过她方才说什么？吉庆手指上的味道？

　　“是何味道？”他眼睛一亮，热切地追问。

　　凌素绾刚想回答，方才意识到自己正抓着陆渊的手不放。

　　呃……激动之下貌似举止逾矩了。

　　凌素绾讪讪的放开陆渊的手，抚了抚他袖子上被抓出的褶皱，“对不起，大人。”

　　陆渊忽略掉从自己耳根处传来的阵阵热意，把手背在身后，假装若无其事的“嗯”了一声，“继续往下说。”

　　“是，大人，”凌素绾并不知陆渊的心思，神色如常地说道：“方才在敛房，小的见到吉庆的手指指尖处隐隐有些许不知名的味道发散而出，据小的猜测，可能是当时凶手制住吉庆，用手捂住他的嘴巴，而吉庆奋力挣扎之际，他的手抓挖着凶徒的手，因而指尖沾染上了凶徒手上的味道。”

　　顿了顿，凌素绾指向前方，对陆渊道：“大人，你看。”

　　陆渊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过去。

　　前方不远处，是一大丛开到正旺的木槿花。朱红、浅紫、藕白，三色相间，在绿叶葱茏间尽情绽放，烂漫如锦。

　　“是木槿花的味道？”他试探问道。

　　“非也。”凌素绾摇摇头，缓缓说道：“是除虫水的味道。”

　　谁的手上会有那样浓烈的除虫水味道，以致于过了许久，又经过一番清洗之后，吉庆的手指上仍残留着些许余味。

　　“花匠。”两人目光对视，异口同声。

　　定国公府的花匠不多，只有三人，分别叫何顺，阿柱和如意。

　　何顺四十来岁，中等身材，为人沉默木讷，不善言辞，自定国公府开府之日起便入府为奴，许是因为太过老实巴交，直至今日也还是一个花匠。

　　阿柱人如其名，长得如同铁柱一般，壮实孔武，多干些翻土挑粪的力气活。

　　如意在三人中年纪最小，侍花弄草的本事却挺有一手，定国公府的花园能有如今的苍翠葱茏，花团锦簇，他功不可没。

　　近日正是春夏之交，气候宜人，花开繁盛，也到了给花木除虫的时节。

　　此刻，便见三人各拿着喷壶，在给花木浇除虫水。

　　若论平日和吉庆的关系，三人似乎都与他相熟，相比之下，能说会道的如意和吉庆走的稍微近一些。

　　但是如意……看着不远处吃力地双手举着喷壶喷洒的少年，凌素绾摇了摇头。

　　如意的个子和她一般高，那就是说比吉庆要矮一截，且力气又小，不可能从背后单手制住吉庆，另一只手还要拿刀刺他，且一刀将他毙命。

　　“这样看来，如意的嫌疑可以排除，凶手便可只须锁定在何顺和阿柱两人身上。”陆渊书房内，凌素绾看着眼前自己誊写的一份花匠名册，拿笔在如意的名字上打了个叉叉。

　　“何顺和阿柱？”陆渊思索着，“他二人与吉庆的关系都不是太近，但却无分亲疏，倒是有些难辨。”

　　“没错，他二人论身形，论力气，都符合凶手作案的条件。可惜目前并无确凿证据，把他们叫来审问的话，反倒打草惊蛇。”凌素绾道。

　　陆渊食指轻扣着桌面，“既然不想打草惊蛇，那咱们就来一招引蛇出洞。”

　　“大人是想……”凌素绾马上便领会了陆渊话中之意，“那小的这就寻个时机，去把秋纹姐姐换回来。”

　　陆渊哼笑了一声，“就凭你这小身板，确定应付得了那凶徒？”

　　“那秋纹姐姐不是也和小的一样……”凌素绾对上陆渊讳莫如深的目光，恍然大悟，“难道秋纹姐姐……会武？”

　　陆渊嘴角微微一勾，“告诉你也无妨，秋纹原是暗卫出身，至于身手么，还不错。”

　　“原来如此。”凌素绾叹道。

　　从陆渊口中能得到“还不错”的赞誉，想必秋纹的武功定属一流了。

　　“如此说来，那南霜姐姐也是暗卫出身？”凌素绾对陆渊身上层出不穷的意外和掩藏其中的秘密深感好奇。

　　陆渊摇了摇头，“不，南霜就只是个普通丫鬟。”

　　“哦。”倒也是，若是身边的两个丫鬟都是暗卫，就算她们平日里隐藏身份的功夫有多厉害，也难免会在不经意间露出马脚。

　　有时候，似真似假，真假相融，才能更加掩人耳目，混淆视听。

　　既然秋纹身手一流，对付凶徒应该绰绰有余，那么凌素绾也不再担心她的安危了。

　　“对他人倒是关切，怎么对自己就那样无所谓呢？”陆渊斜睨了她一眼。

　　凌素绾不解，“大人何意？”

　　“安叔都跟我说了，之前吉庆曾两次暗害于你，平日里那些下人又时不时给你脸色看，说三道四，你受了委屈……为何不说？”

　　原来是指那些事儿。

　　凌素绾想了想，才斟酌着说道：“大人，小的并不觉得有什么委屈。”

　　为了那遥不可及如星火般微弱的希望，她设计跟在陆渊身边，殚精竭虑，如履薄冰，只为了有朝一日能借助他和定国公府的力量，查明父亲含冤之真相，为凌家翻案。

　　除此之外，其他那些无关紧要之人的陷害、嘲讽、谩骂，诸如种种，她是真的没放在心上。

　　“你倒是心大，”陆渊扯了扯嘴角，笑容有些发冷，似是不在意地说道：“这样也好。”

　　他一直都知道，凌素绾在和自己相处时，总是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小心翼翼，又有所保留。

　　奇怪，之前他并未觉得这样有何不妥，可是最近，他却越来越不满，总觉得有些生气，又有些落寞。

　　自己到底是怎么了？居然被个其貌不扬的小叫化搞的心绪不宁疑神疑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