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南下金陵

　　夜行风攥紧了拳头，这回倒没继续反驳她。

　　花弄月趁热打铁：“风，花最小的代价，攫取最大的收益，这才是明智之举，你说呢？”

　　夜行风盯着她：“包庇我，你不怕死？”

　　花弄月笑得妩媚，眸眼深沉，道：“怕，但只要不被发现，鬼刀无影从此欠我一个人情，这桩买卖不亏。”

　　他松开了拳头，轻声道：“谢谢。”

　　花弄月像是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嘴巴吃惊得能塞下一个鸡蛋，“你刚刚说什么？鬼刀无影竟然对我‘谢谢’？多新鲜呐，太阳打西边出来都没这新鲜！”

　　他一眼扫过去，她立马噤声闭了嘴。

　　“糟了！”扶他走出去没两步，花弄月猛地定在了原地失声惊叫，“我的摄魂扇还在汤不乐那！”

　　夜行风微微惊讶，冷笑一声，道：“摄魂既出，百鬼听命。你竟舍得将你的心头肉给她？”

　　“你少五十步笑百步了，你还不是把东西放她身上了？少瞪我！现在不是斗嘴的时候，万一她发现摄魂扇的真正作用，或者把扇子弄丢了，那麻烦就大了！”花弄月变得满面愁容，“怪我太相信那丑丫头了，一定要尽快找到她才是！”

　　此时汤不乐已经顺利坐上了去往金陵的货船。

　　船主是位大叔，船上另有两名少年，跟汤不乐年纪相仿，是大叔的儿子。

　　他们专门靠给江南富商运送货物讨生，货船常年来往于京浙两地，途经金陵。

　　父子三人在码头装货时，女扮男装的汤不乐主动过去帮忙，他们见她手脚勤快，便爽快地答应了她想搭便船的请求。

　　不过，船上空间有限，她只能跟船舱里那些臭哄哄的动物皮草挤在一起。换作别人可能会受不了，汤不乐却心满意足。

　　她从山洞逃走以后，原本漫无目的，但是她不想再回将军府，思来想去只有去金陵了。

　　汤不乐四岁那年，有位大人跟将军爹关系往来密切，经常来府中做客。而且，他每次来身边都会带着自己的独子，一个美玉无瑕的小男孩，汤不乐偷偷叫他小玉人。

　　小玉人长得招人稀罕，深得将军府一众小孩的喜欢，其中尤以汤不乐的二姐汤婉为首。

　　可他不喜欢讲话，不喜欢热闹，每次到了将军府就自己寻个偏僻的地界躲着，坐在石阶上看天，一看就是半天。

　　汤不乐便是那时认识他的。

　　她那会儿已经学会翻墙爬树，没法子，下人常常不给她送饭，还不准她去厨房偷吃，她只好翻墙爬树摘果子果腹。

　　彼时，她正骑在墙头上摘别院里的樱桃，一低头就瞧见了他。

　　她一边吃樱桃一边观察他，果核已经积了一小堆，他却仍旧保持着仰头的动作，一动不动。

　　她十分好奇，顺着他的视线望去，蓝天白云，无甚稀奇。

　　他是如何做到可以盯着看那么久的？

　　她扔了颗樱桃过去，他疑惑了一下，缓缓将视线移过来。

　　二人相隔甚远，汤不乐却还是看清了他惊人的相貌。

　　约摸六七岁的男孩，比将军府中任何一个小孩都要长得好看，跟玉雕细啄出来的似的，像个玉人。

　　“你做什么要一直盯着天看？”汤不乐问他。

　　没想到，玉人盯着她瞧了一阵儿，突然起身朝她这边走来。

　　汤不乐正奇怪呢，他来来回回搬了几块石头叠在墙根。

　　他仰起头，严肃得像个小大人，“上面危险，快下来。”

　　汤不乐愣了一下，这人似乎跟自己那些兄弟姐妹有些不一样。

　　她爬墙已经有了些经验，一眼就看出他叠的石堆不牢固，但是，她却鬼使神差地踩下去了。

　　石堆一碰即垮，意外的是，玉人竟是想都没想就扑过来接住她。

　　两人摔在一起，她护在怀中的樱桃散了一地，这是她的晚饭。

　　她受伤是家常便饭，摔这一下算不得什么，玉人的手却蹭破了皮。

　　长得好看的人连皱眉的模样都惹人怜惜。

　　她跑去采草药，嚼烂了给他敷上，还把自己刚刚拼命护在怀里，所剩无几的晚饭送给他吃。

　　“还疼吗？”她和他一起坐在石阶上，他在吃果子。

　　“甜。”他答非所问。

　　“我不是问你果子甜不甜，我是问你手还疼不疼。”汤不咯咯笑，没想到有人比她还傻。

　　“张嘴。”玉人递了一颗樱桃到她嘴边，鲜红的果子在他玉白般的指间泛着诱人的光泽。

　　那时汤不乐还不懂何为手如柔荑,肤如凝脂，她只知道这只小手真好看，樱桃真红。

　　她鬼使神差地张了嘴，果子汁水饱满，果然很甜，比她刚刚吃过的任何一颗都甜。

　　“你们在做什么？”二姐汤婉忽然出现，脸上满是愤怒。她分明只有七岁，眼中那种复杂的情绪已经宛若一个涉世深久的大人。

　　汤不乐浑身一颤，惊恐无措的表情落进了玉人眼底。

　　二姐眼尖地发现了玉人手上的红樱桃，脸上闪过一抹幸灾乐祸。

　　“好哇，你竟敢带着欧阳少爷偷樱桃，我告诉爹去！”二姐礼仪学得极好，即便是小跑着离开，依然不失风度。

　　府中这株樱桃树大有来头，听说是当初皇后娘娘赏的，自从结果便无人敢摘。

　　汤不乐偷窃之举不仅有辱门风，更是对皇家不敬。万一将军爹知晓此事，后果可想而知。

　　汤不乐已经吓得六神无主，起身对玉人道：“你快走，万一有人问你，你只道樱桃是我偷的，你什么都不知道。”

　　玉人点点头，拉住她问：“我叫欧阳胤，你叫什么？”

　　“汤不乐。”汤不乐不敢多做停留，一溜烟地跑了。

　　欧阳胤目送她单薄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一低头，手里还剩六颗红樱桃。

　　自从偷樱桃一事被二姐发现，汤不乐便日夜缩在破院中不敢出门。院中稍有风吹草动她便吓得直哆嗦。

　　奇怪的是，许多天过去了，府中一直风平浪静，仿佛偷樱桃这件事从未发生过一般。

　　这不正常汤不乐知道，因为二姐汤婉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打击她的机会，这个道理自她记事那天起就明白了。

　　汤婉不喜欢她，一丁点都不喜欢。她在人前温顺乖巧，却从未给过她好脸色。

　　受到这般待遇，小小年纪的汤不乐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直到有一天她听说了等级尊卑，嫡庶有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