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春秋

　　没抄一盏茶的时间，秦邀月的手就酸得不行，她扭了一下手腕，毛笔尖一甩，一大点墨水滴在了白色宣纸上，方才抄好的字晕染在一块，混着那些奇丑无比难以辨认的字，全然成了四不像。

　　估计把这个交给楚墨，他能气得再叫他抄二十遍。

　　气死活该。

　　秦邀月没有半点愧疚。

　　林渡掀开帘子走进来，看了一下她写得东西，表情有些惨目忍睹。

　　他迟疑地问，“你这样写，王爷不会更生气吗？”

　　秦邀月沾了一点墨水，在宣纸上大写特写，闻言轻轻嗤笑，“气便气吧。我是粗人，天生字迹潦草，一时之间纠正不过来，再说，三次春秋，我这十天得不眠不休。”

　　林渡替她磨墨，“鬼画符似的。你把王爷惹急了，最后不还是你受罚？”

　　秦邀月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一意地写大字，完全不服管教。

　　林渡叹了一口气，在秦邀月对面铺了一张宣纸，拿起笔架的第二只比，拿着秦邀月方才的字临摹起来。

　　秦邀月抽空抬头一看，惊奇道，“你竟能模仿我的字迹？”

　　“军中时而需要假传消息，这一项技能可不止我会。”林渡不咸不淡地评价，“不过，你这字迹也是我这么多年临摹得最难的一个。”

　　秦邀月可不信林渡，能来军中的，多是一些大字不识几个的粗人，能模仿他人字迹的又有几何？

　　秦邀月又沾了一点墨水，用力撩了一下袖子，“你都说是鬼画符，直接随意乱写。”

　　又叫林渡抬头看自己，躬身示范了一下，“你瞧，是不是一气呵成。”

　　林渡从头到尾都没有细看过，再度垂眸，“不一样。你的字丑得很特别，不认真不行。”

　　他的表情太正经，秦邀月无法心生邪念，安安静静地写字。

　　林渡面上嫌弃，模仿时可谓是一丝不苟，虽是这样，速度竟然也和秦邀月差不多。到夜间掌灯之际，一本春秋，也抄了有个三成。

　　寻思正碰着吃饭的时间小憩一下，外面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老高犹豫地喊了一声。

　　秦邀月好奇地掀开帘子，一眼望过去，竟然有十多人，老高手中捧着一堆写过的宣纸，双手献上，老脸通红，“秦队长，这是我们给你写的春秋。”

　　秦邀月接过来一看，唇先轻轻勾了一下，“谢谢诸位。以后你们有难，我也万死不辞。”

　　大抵不知这群人在写，许是一人一页，这里竟囊括了一整本春秋。

　　“我们都知道，王爷一看字迹便露馅了，可还是想为你做点什么。”老高说。

　　秦邀月几乎能想到他们看着这些不一的字迹何等纠结，又恶趣味地想，若让封鸣知照，该何等妒忌。

　　“不怕，这几天战事吃紧。你们多加小心，我怕是暂时不能与你们并肩了，见谅。”秦邀月说完，又陆续与他们叨叨几句，便回营帐里继续写字。

　　林渡拿过她带回来的东西一看，“这些压根不能用，收下也无用。”

　　“王爷会一页页看过去吗？”秦邀月沾了点墨水，问道。

　　林渡幽幽道，“保不齐会。王爷办事素来细心。”

　　他们对楚墨这种自信到底从何而来？为何每一个人都在奉承他？

　　秦邀月撇了一下嘴，将纸张往柜子里一塞，“那算了，留下来做个纪念吧。”

　　林渡没吱声，剪了一段烛，又继续埋头苦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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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天时间一晃而过，秦邀月拿着厚厚一沓纸走到楚墨营帐，去时恰逢封鸣交卷，他眼下已经全黑了，一副要生不死的模样。

　　秦邀月神采奕奕，封鸣满眼血丝地问，“我的天，你抄了三次春秋，为什么这样生龙活虎？”

　　念在封鸣是因为自己受罚，秦邀月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瞧你，不就三次春秋吗？能比的上打仗累？抄书使我快乐。”

　　封鸣一副见鬼的模样。瞅了秦邀月那沓宣纸一眼，“你让我看看。”

　　秦邀月就是不让他看。

　　两个人的小动作被楚墨看在眼里，他敲了一下桌子，皱眉问，“你们两个搞什么？还想再抄一次？”

　　封鸣紧紧地捂住嘴巴，楚墨端正了一下坐姿，一张一张地翻下去。

　　秦邀月满眼纳闷。楚墨什么时候这样无聊了？他眼睛不累？

　　好在楚墨每真得查阅每一张，看了小半盏茶，将东西还给封鸣，淡淡地评价，“字迹不够端正，下次注意些。”

　　封鸣恭敬的双手接过，“是。”

　　秦邀月偷瞄了两眼，一时目瞪口呆，封鸣的字不端正？标准的楷体，一笔一划十足有力，比不少世家子弟要好上一些。

　　如果封鸣的字都不端正，她写得这些不得被楚墨贬进泥里。

　　“杵在那里做什么？交上来吧。”楚墨淡淡说。

　　既然已经来了，秦邀月咬了一下牙，双手呈上自己的作品。

　　楚墨看的第一张，脸上就黑了，看了五六张，脸上仿佛结冰似的，他深深凝视着秦邀月。

　　先问，“你这是用脚写的吗？”

　　封鸣站在旁边闷笑了一下。

　　秦邀月面不改色，“王爷恕罪，属下手残，字迹扭曲。王爷自然用脚写都比我好。”

　　楚墨冷笑，又问，“枪手在哪？好大的胆子。”

　　秦邀月怔了一下，林渡模仿出来的字迹，连她都看不出什么差别，楚墨为什么会看出来。

　　“这字迹模仿的太刻意了，太拙劣了。”

　　看来林渡等人不是恭维，楚墨细心得过分了，是她之前对他偏见太深了，完全忘记他的本性。

　　“王爷，属下以后不敢了，请王爷放过属下这一次。”

　　在这样的聪明人面前，无需再多做掩盖，秦邀月承认得坦荡。

　　避重就轻的回答令楚墨不满，他冷笑一声，重重地将她写的东西往桌子上一搁，“本王问你，枪手何在？你不说，本王就不知道了？”

　　他细细究着一颗东珠把玩，转眼看她，“林渡。”

　　一猜就中。

　　不，或许压根不用猜，他那样笃定，就是已经知道答案，秦邀月眯了一下眼睛。

　　“好一个林渡，平时不声不响的，胆子却肥得很。”楚墨拈东珠。

　　“王爷，千错万错都是属下的错，不要迁怒旁人。”秦邀月双手抱拳，将头抵在上面。

　　楚墨将东珠一弹，击中秦邀月的膝盖窝，凌厉地眯了眯眼睛，“既是求人，就该有求人的态度。”

　　秦邀月腿下一软，单膝下跪，于此同时，耳边传来细微的风声，回头一看，看见有银光一闪，一根银针没入营帐。

　　若她方才站久一点，那根针大概就要没入自己的身体里面了。

　　“谢王爷。”

　　楚墨眯着眼睛往外面看，“客人来了，你可以滚了。”

　　秦邀月道了声是，退出帐外，进来的人竟然是顾千丞。

　　这人有病？？

　　秦邀月瞪了他一眼，在他无辜的视线之中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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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她抄书的这段时间里，北漠又来打了几次。

　　秦邀月拿着小册子清点人数，越点越觉得不对劲，叫来老高询问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