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交锋

　　王成蹊倒也没跟皇后说谎，回来便坐在棋盘前，琢磨着怎么解了长姐的禁足。

　　她执黑子，中间被白子团团包围，如何逃出生天？

　　后宫两位当权者，姬煜这里是不可能的了。他早想把长姐拖下马来，只是苦于王家势大一直没有机会。如今这湘夫人丧子，种种证据显示长姐是凶手。若不是证据确凿，她王家自然不会让长姐吃这哑巴亏。

　　姬煜那里没门，后宫中有权利解开长姐禁足的就只有皇后。今日她去拜见皇后，皇后的态度不明不白的，让她不能轻易相信。

　　太后……去求太后，还不如去求湘夫人呢。当今太后虽然是姬煜的生母，但是姬煜从小养在孝贤太后处，与当今太后不亲。而且当初争夺皇位的时，太后可是力挺她的小儿子洛王，甚至差点把姬煜毒死。要不是为了博一个孝子的好名声，姬煜焉能留她命在？

　　算来算去，竟然只有湘夫人了。

　　王成蹊举棋不定。进宫前，她便想会会这位湘夫人——一个来历不明的孤女，三个月之前进的宫，身边还带了一个半大孩子。姬煜给她封了一个不知道算什么品级的夫人，便开始一直宠着她，这三个月除了湘夫人的含香殿，姬煜不曾踏足其他任何一座后妃的寝殿。

　　这是有怎样的手段，才能让姬煜这个薄情寡性的帝王对她如此眷恋？

　　但是作为一个女人，身为女人的直觉告诉她，这一切绝对没有表面看起来这么简单。

　　“阿蹊！我来看你了！”一道脆生生的女声打断了王成蹊的思绪，王成蹊抬头，看见来人是谁后不甚欢喜。

　　飞奔过来的美人笑靥如花，全身上下的钗环裙袄都显示着来人身份不俗。美人眉眼带笑，顾盼神飞。其姿色虽远不如王成蹊，却别有一番风情。

　　“长乐！”王成蹊连忙起身，提起裙摆从榻上跳下来。“我入宫才两日，你皇兄都还没见过我，你倒先来看我。”

　　“嘻嘻，还是我对你好吧。”

　　来者正是姬煜的胞妹长乐公主。

　　王成蹊拉她到塌上坐下，把桌前的糕点往长乐公主前面推，嗔怪道：“若你真是对我好，怎不多劝劝你皇兄一二？你原是我的好友，知道我志不在皇宫之中。”

　　长乐自知她这次是真对不起王成蹊，只好拉紧她的手，摇头无奈道：“我和皇兄虽然亲近，但也只是这样而已。他一道圣旨下来，我是真的无能为力。”

　　王成蹊听了她的说辞，眼神微闪。“唉，我从小过惯了闲云野鹤的生活。皇家虽然富贵，但禁不住外边的自由自在。”

　　长乐公主深以为然。“是了是了，我也这样觉得。”

　　王成蹊长叹一口气，明亮有神的大眼睛瞬间失去了光芒。“如今我身为宫妃，自由自在早已是幻想了。我本来就不属于这里，但是皇命不可违。我不指望能得到陛下的宠爱，此后在宫中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

　　听她这么说，长乐公主更感到愧疚。她们从小玩到大，自然知道她说的这一番话是什么意思。她终归是害了她吗？

　　“阿蹊，别这么说。我还住在宫里，可以时时过来陪你说说话。这话以后就别说了，被有心人转出去大做文章，会被定为大不敬。”

　　“嘤嘤嘤，我也知道这是大不敬，在别人面前我是不会说的，在你面前，难道还不能说两句抱怨一下吗？”

　　长乐公主缓了一口气。还好还好，成蹊她没有因为这件事疏远她。那么接下来就更方便下手了。

　　王成蹊抹着眼泪，用余光偷瞄长乐公主的神情。

　　呵，表面装得滴水不漏的，真当她是傻子不知道她暗地里所做的一切吗？

　　“长乐，你以后可要多来碧霞殿。我刚入宫就是四妃之首的淑妃，按品阶算只在皇后和长姐之下，想来嫉妒的人肯定不少。如今长姐还在禁足，我又不擅长谋算，你可一定要来帮我出谋划策。”

　　长乐公主大喜，这样一来不是更好控制住王成蹊了吗？

　　“放心吧，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不帮你帮谁？宫中人心险恶，你身居高位又太年轻了，实在没什么心眼手段。还好我在宫中，还能帮衬你一二。”

　　王成蹊暗道，果然上钩了。

　　与长乐公主相处这么多年，她自然知道长乐虽贵为公主，但早年不受先帝宠爱，一直过得很艰难。如今姬煜登基日子才好过一点。因为幼年的经历，长乐落下了一个贪财的毛病。

　　为了让她对她完全放下戒备，王成蹊吩咐道：“蘅芷，快去把我那对翡翠镂空镯子拿来。”

　　长乐公主听见后，眼睛果然灼亮起来。即便如此，还是死要面子客套了一下：“这是做什么，我不过是尽我份内之事。”

　　王成蹊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她信了就有鬼了！

　　“别和我客套，这是我给你的谢礼。你为我的事殚精竭虑，我怎么能什么都不做呢？可惜我只有这些身外之物了。”

　　“这怎么好意思呢……”话虽这么说，长乐公主的手却是很遵从自己的本心，急忙将镯子收下。

　　王成蹊只当没看见，依旧笑眯眯地和她聊天。

　　半晌过后，长乐公主因急着回去试镯子，再也坐不下去了。随便扯了一个借口匆匆离开碧霞殿，王成蹊也不想再留她，便送她出了碧霞殿。

　　她目送长乐公主离去。阳光下，长乐公主挺直的背影在地面上拉出一道长长的黑影子。背影有多骄傲，影子就有多黑暗。

　　正如这座皇宫：表面有多辉煌，背面就有多残忍。

　　目睹刚才殿内所发生的一切的蘅芜气愤不已。“娘娘，您待长乐公主如亲生姐妹，她竟然如此对您，真是狼心狗肺！”

　　王成蹊冷笑。“为了利益所结成的友谊，自然会为了利益而背叛。长乐坐不住了，虽然姬煜对她并没有像太后那般冷淡，但也没有多好。她为了讨好姬煜给自己带来好处，对我下手并没有出乎我的意料。”

　　蘅芜还是很生气，她不明白为了那么点好处，真的可以出卖自己从小玩到大的好友吗？

　　“娘娘，即便如此，她也不能……”

　　“你当长乐对我的厌恶只有一天两天吗？当初她只是一个不得宠的公主，先帝记不记得有她这个女儿还不一定呢，而我则是王家唯二的嫡女。她当初只是为了讨好我让先帝注意得到她，现在姬煜登基了，她可是当今天子的亲妹妹，晋国的长公主，身边有无数人吹捧讨好。此时看到我自然就想起了她从前那段不堪的岁月，她能喜欢我才怪了呢。”

　　蘅芜大吃一惊，不敢相信长乐公主一直以来对娘娘的好竟然只是因为这个。

　　王成蹊看着蘅芜惊讶的表情，不由笑了。“以后有的你吃惊的时候呢。”

　　春天万物复苏，御花园风景如画。宫人们培养的各式花卉齐齐盛开，姹紫嫣红的格外好看。

　　湘夫人闲来无事，乘着如此美景，带着一圈宫人们前来赏花。

　　“娘娘，听说御花园新引来了几头梅花鹿，不如前去看看？”湘夫人身边的满喜一脸掐媚。

　　“好啊。”湘夫人看久了花，也觉得无聊。这花看着好是好看，但看久了也就那样。她出身乡野又不是什么大诗人大画家，赏不出个所以然，只是图个新鲜。

　　“真是花开时节动京城啊！”

　　湘夫人正准备走，忽然听到不远处一道声音响起。回头一看发现是个生面孔。

　　这人瞧着眼生，却长得很好看，至少比这些花好看多了。瞧着她身上的这些打扮，应该也是嫔妃吧？

　　她突然升起想去见见的念头，也不管身后呼啦啦一大堆人，径直走过去拍了一下那美人的肩。

　　王成蹊突然被拍了一下，吓了一跳。马上回头看看是谁。

　　一回头就看到一张千娇百媚的面孔一脸好奇地看着自己。

　　“你是谁？”湘夫人如此说道。

　　“碧霞殿的王淑妃。”王成蹊答道，还把手中的牡丹花顺手插在湘夫人的鬓角，随后又笑眯眯地道。“见过湘夫人。”

　　湘夫人一脸惊讶。“你怎么知道本宫是谁？”

　　“夫人身后的仪仗这么大，除了皇后，宫中再找不到第二人。”

　　可见姬煜对湘夫人的盛宠。

　　湘夫人的表情瞬间微妙起来，不过马上又娇滴滴地笑道：“淑妃娘娘真的是厉害，不去做算命先生可惜了。”

　　“若不是为救姐入宫，我可能现在就在大街上摆摊算命了。”

　　“所以说陛下懂得怜香惜玉，舍不得淑妃娘娘这么美的美人儿在外受苦，才把淑妃娘娘接近宫来。”湘夫人自动忽略王成蹊说的“为救姐入宫”，直戳王成蹊痛处。又把鬓边的牡丹花扯下来扔在地上。“淑妃娘娘的牡丹花极美。只是本宫出身低贱，配不上牡丹花的雍容华贵。”

　　王成蹊也没有料到湘夫人会突然发难。不亏深得姬煜宠爱，姬煜厌恶她她也对她没有好脸色看。

　　“夫人严重了。应该是再美的牡丹花也不如夫人倾城美貌才对。”

　　湘夫人没有接受王成蹊的奉承，收起笑容阴沉着脸，愤怒大喊：“你说什么呢？你是不是在恶意讽刺我？凭你也配！”

　　湘夫人突如其来的怒火让王成蹊凌乱不已。

　　她赏个花而已招谁忍谁了？先是招来这么一个不速之客，后是这个不速之客突然发火，她做错什么了？

　　“来人！快把这个什么劳什子的淑妃给我拖下去打二十板子！”

　　卧槽！她哪里惹到这位娘娘了？

　　王成蹊正想反抗时，一道威严的声音阻止了湘夫人的荒唐行为。

　　“阿湘，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