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人间烟火

　　喋喋不休的张季引得旁边的安易忍不住皱眉，难道他没有看出郑艺的脸色很不好吗？

　　“没错。”沉默良久，郑艺终于低声开口。

　　“太好了，那这个案子就没有问题了......”

　　“什么意思？”郑艺警觉地问道。

　　“这次是侵犯一般人格权的案子。这种案子在本市胜诉率很低，即便胜诉原告方获得的精神损害赔偿也寥寥无几。既然自由裁量权在仇法官手里，难道你不会帮帮我吗？”张季意有所指的冲她挑挑眉，没有发现郑艺越来越暗沉的脸色。

　　“我不觉得仇法官是我爸学生的事实与你案件胜诉有任何联系。”郑艺放下筷子，挺直腰杆，语气偏重。

　　张季意识到郑艺生气了，非常无奈的看向她，像是在看一个固执的小孩。

　　“郑艺，你已经离开学校很久了，该学会经营自己的人际关系网。和法官搞好关系是一个律师的必修课，你难道不明白？”

　　张季语重心长苦口婆心，听的郑艺火冒三丈。

　　“我不觉得自己和任何一位法官的关系有任何问题——我尊重他们每一个人，尽力配合他们提出的所有合理要求，我不觉得自己还有哪里需要改进！”

　　“你明白我说的是什么意思！”张季也火了。郑艺的不食人间烟火确实让他很喜欢很心动，可是如果这种单纯影响到工作，就没有那么迷人了！

　　郑艺当然明白张季是什么意思，他不止一次有意无意对她提起父亲生前在法院的影响力，每一次郑艺都告诉自己不要多想，只是这一次太过分了！

　　为了避免争吵，郑艺放下碗筷起身离开了食堂，要搭乘她车子一起回家的安易赶紧跟上。不知他是故意还是无意，可张季见这两人如此情境却更加愤怒……

　　一路上气氛都很尴尬，郑艺把车子开的很快，人却一言不发。

　　“也许张律师......”

　　“听着，这是一次非常负面的典型！等你以后成为律师，不要跟张季学这一套！”

　　安易正想试探着为张律师辩解一两句，突然被郑艺打断回击到说不出话来。

　　“......哦。”

　　“读书的时候老师是不是也教过你，律师就要有良好的人际关系？要会推销你自己，不然世界上那么多律师当事人为什么要找你？”郑艺显然还在愤愤不平，兀自倾诉着自己对这个行业的不满意之处。说实话，安易内心并不觉得张季有什么错，可更知道现在乖乖闭嘴才不会错。

　　“我认为这些都是庸人思维，庸人！”

　　“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搞人际关系上而不是努力提高业务水平，交际应酬油嘴滑舌，聒噪多言，还不停的抱怨中国的律师为什么不受人尊重，社会地位不高。今天你看到原因了吧？律师的地位、名声是被这群人搞臭的，也是这群人在抱怨不懂尊重他们的国人无知！”

　　前面红灯，郑律师一脚刹车逼停，自己坐的四平八稳，安易差点被甩飞出去......

　　“嗯，看到了。”安易平静的抚平被掀起的齐刘海，正儿八经的回答......

　　“看到就给我记住，以后你......”

　　不经历这件事情安易恐怕永远无法知道，高冷少言的郑艺律师还有唐僧的潜质，说教起来没完没了，随着下班的车流一路延伸到夕阳的尽头......

　　郑艺和张季在冷战，全组人都看得出来。准确来说，是张季在和郑艺冷战——早上她带过来的早餐被他原封不动放到下班，开会的时候他的目光故意不在她身上多停留一秒，郑艺跟他说话时，他的声音冰冷刻薄到像是在法庭跟对方律师辩论......

　　郑艺算是极度心大又不做作的女朋友，没有任性的生气不理他，而是想办法改善和张季的关系。

　　每一次她试图和张季搭话而被冷冷应付回来的时候，安易都很为郑艺不值。这么好一姑娘，怎么就看上心胸狭隘的他了？

　　付晓儿案的第二次开庭时间到了，这次的被告是往她家送P过的遗照，导致付晓儿自杀的始作俑者。

　　万万没想到，对方竟是个刚读大一的小姑娘，站在法庭上满脸通红，还没开始说话眼泪便开始啪嗒啪嗒掉个不停......

　　“张欣月，你为什么要P付晓儿极其家人的遗照，还深夜送到她家门口？”

　　郑艺最怕遇见这样的对手，一副不谙世事的样子，不停哭泣，仿佛说句重话都能把她逼得当庭大哭。

　　“谁让......谁让她破坏别人的家庭......”女孩一边抽泣一边生气的说。郑艺无声叹息，又是一个盲目追星的脑残粉，敢情这是那个已婚男明星的铁杆粉丝？

　　“你知道自己P的那些恐怖的照片已经对付晓儿极其亲人造成严重的精神损害吗？付晓儿甚至受不了刺激自杀。”

　　“哼，她是装的！她就是为了争取网友的同情，炒作，洗白！你们别被她骗了！”被告尚为稚嫩的声音反而义正言辞的指责着原告。郑艺开始庆幸这次付晓儿因为做公益无法亲自参加诉讼，不然真会被气死。

　　“是谁告诉你她假装自杀炒作洗白的？”

　　“网上啊！”张欣月理所当然的回答:“难道你都不上网的吗？”

　　“你能判断网上的言论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吗？据我所知网上也有很多人支持付晓儿，你为什么不相信？”

　　“她勾引我们家哥哥的事情人尽皆知，傻子才会相信她的洗白还跑去支持她？真是可笑！”张欣月情绪有些激动。而郑艺花了几秒钟才理解她所谓的“我们家哥哥”指的是那个已婚男明星。

　　“你说的是那个酒店偷拍视频？昨天我们得到了胜诉判决，博主已经删除原博，公开向付晓儿道歉。”

　　安易看着态度和缓的郑艺，明白她企图循循善诱，想让女孩明白自己做错了事情走错了路，并以此为戒不要再犯这样愚蠢的错误。

　　可是，对方似乎并不领情。

　　“我看到了！”张欣月鄙夷道:“博主明显是被法院逼的，你以为他真心诚意想道歉啊？别傻了，粉丝群里早辟谣了好吗？！”

　　郑艺终于忍无可忍。

　　“张欣月，你好好看看你站在哪里，你是在质疑法院，污蔑法庭吗？”

　　在法官严厉的目光注视下，张欣月从口无遮拦的状态回神，惊恐的低下了头，而她的惊恐明显并没有悔过的意思......

　　郑艺知道，即便自己胜诉，这女孩的心里依然不服，她不会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什么。

　　付晓儿就是虚伪，为什么法律会帮助这个假面的骗子？

　　骗子，你说的话有人听，我说的话没人听，可我就是要惩罚你！你不是对我的诅咒视而不见吗？我就要拿你的软肋伤害你——你不会不在意自己的爸妈吧？我连他们一起恶毒的诅咒，这回你总该痛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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