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我该死吗

　　生活中经常会听人提起“赔偿我精神损失费”的说法，那些人可能英美法系地区影视剧看多了，事实上这个主张真不是随随便便能得到我国法院的支持。

　　“我们当然知道不被支持的几率很高，且赔偿额很低。但是不管法院支不支持，付晓儿都有主张的权利，但凡有权利，作为律师你务必提醒她。绝对不可因为担心无法得到法院支持导致当事人对你失去信任而隐瞒她的权利，这是原则问题，记住了？”

　　郑艺认真的样子着实有点严肃，不过她说的话却让安易印象深刻，一个时刻把原则与职业道德放在第一位的律师才有成为大律师的潜质吧？

　　安易一路随心所欲的指挥，一个多小时后车子开到一个陌生小区，安易一搜地图，这里坐地铁到所里正好两个小时，赶紧让她停车……

　　郑艺拿出手机确认了下位置，简直快出城了，若有所思的看着眼前这片小区。

　　“你家住这里？”

　　安易毫不犹豫点点头。

　　“跟你爸妈一起住？”

　　“不，我一个人住，我爸妈在国外。”

　　郑艺思考了一会儿：“你没打算在律所周边租个房子吗？”四个小时通勤太浪费时间了。

　　安易尴尬的挠挠头：“我没有租过房子，不知道怎么操作。而且我也没什么时间看房子……”

　　沉默良久。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郑艺思索了半天开口，黑暗中安易的眉眼微微上挑。

　　“我家隔壁的房子这两天正好出租，明天我可以带你过去看看。”

　　说来真是巧合的紧，今天一大早出门第一眼看见隔壁房子大门上贴着斗大的“紧急出租”，一室一厅的小户型，价格不贵。郑艺当时很好奇，从她搬过来起从没见过隔壁邻居，怎么突然急租了？

　　“真的吗？”安易欢喜道：“太好了！那麻烦郑律师了！”

　　郑艺开车离开一会儿，安易收敛起刚刚过于兴奋的表情，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淡漠的声音藏着些许无奈：“过来接我一下，都快出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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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难得一个不用加班的周末。还在被窝里睡懒觉，张季一早打电话过来热情邀请郑艺一起吃早饭。

　　“我能申请再睡十分钟吗？”郑艺工作中对自己绝对高标准严要求，唯一放纵的便是睡懒觉，平时工作不能贪睡，周末的清晨对她来说就是弥补心灵的良药。

　　“不行，已经到你家门口了，要我上去吗？”张季笑道。

　　“……”

　　粥铺吃早餐时郑艺根本没有睁开眼睛，张季平时难得见着她如此呆萌乖巧的模样，硬是忍着笑没有“叫醒”她。

　　直到他的电话不合时宜的叮咚大响。

　　“什么？！”张季紧张的弹起，吓醒了对面晨光下打瞌睡的郑艺。

　　“怎么了？”她眯着眼睛问。

　　“快走，付晓儿自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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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季和郑艺赶到医院时一切喧嚣早已尘埃落定，VIP病房里很安静，付晓儿苍白着脸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左手手腕上医用纱布透出点点血丝，刺痛了郑艺的眼睛。

　　经纪人将两人拉到隔壁空房间，又是疲惫又是激动的说起昨夜发生的恐怖经过……

　　事情曝光以来，付晓儿一直忍受着严重的网络暴力，只要一上网成千上万封辱骂她的私信铺天盖地而来，各种黑她的帖子极尽侮辱之能事，将她祖祖辈辈诅咒个遍。奇怪的是她控制不了的去关注那些帖子，去翻看那些不堪入目的私信，去在意、去伤心痛苦，直至奔溃……

　　已经失眠好几天，生理和心理上的濒临崩溃让她时刻游走在悬崖的边缘，而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是昨天半夜收工回家以后在家门口发现的一张裱好的、半人高、面目诡异的黑白照片，那是有人P出来的付晓儿一家三口的遗照……

　　我真那么碍人眼吗？我真那么面目可憎吗？

　　我，真的该死吗……

　　凌晨三点多，经纪人收到付晓儿微信发过来的遗书，惊惧之下赶紧驱车赶到她家，发现人正血淋淋躺在沙发上……

　　生平第一次，郑艺体会到了什么叫“人言可畏”。躲在键盘后面的施暴者，肆意伤害，从无歉意。每个人都觉得自己只是跟风骂了一句而已，这么严重的后果怎么可能和我有关？每个人都认为自己有发表言论的自由，故意忽略侮辱诽谤违法的事实。其实那些人依仗的仅仅是人多势众而已，就像货车翻车后所有人哄抢别人的东西。小人行径。

　　张季十分愤怒，第一反应是建议她们报警，付晓儿住的是高档小区，监控设施完善，找到人的几率很大。而经纪人却很为难，她表示付晓儿妈妈的身体不好，自杀的事务必瞒起来。

　　事情并没按照经纪人的预想发展，等她终于有时间开机时才突觉自己被微信短信轰炸，怀揣着不好的预感上网，果然付晓儿半夜送医的照片被媒体偷拍并传到网上，引起新一轮的轩然大波……

　　网上的评论乱七八糟。有人说戏精又在找事炒作，不榨干自己身上的最后一个热点死不罢休，有人说楼上的太恶毒把人逼得自杀还不放过，也有人开始反思这场大规模网络暴力的合法合理性，而更多的是发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漠然吃瓜等待所谓真相的群众。

　　中午，随着经纪人在个人微博上承认付晓儿自杀、三千字长文谴责网络暴力差点害死自家艺人，并附上付晓儿自杀前发过来的遗书截图，付晓儿网络暴力案件正式被推到舆论的风口浪尖，很多法律界人士跳出了付晓儿这个个体，罗列出曾受到网络暴力攻击患病甚至自杀的中外各路明星，对网咯暴力存在的合理合法性以及解决办法进行了一次空前规模的大探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