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小火慢炖

　　翌日，苏家堡内一切照旧。

　　婢女们在伺候着夫人小姐们用完早膳之后，就回到固定的一个大杂房，领她们该吃的食物。

　　每人一碗小米粥，一个馒头，苏家堡每隔七日，婢女们会每人有一个鸡蛋，苦力会得到两个鸡蛋。今天正好是发鸡蛋的日子，热气腾腾的鸡蛋被捞出锅来，砸了凉水，好剥皮。

　　苏海纯领着林千语远远地看着，倒是没馋，只是感叹，自己一个月也不见得能吃上一回鸡蛋，就更别提肉了，这个堡主的女儿，过的真是连个下人都不如。

　　翠枝小心翼翼地剥着皮，看着嫩滑的鸡蛋，又看了眼一旁的红朵，抿了抿嘴，道：“红朵，你去看看外面是不是掉东西了！”

　　红朵起身去看，回来却发现，属于自己的那个鸡蛋，已经只剩下皮了。

　　翠枝手里拿着一个已经吃了一半的鸡蛋，别提多香了。

　　“你……”

　　“怎么？”

　　“你拿了我的鸡蛋……”

　　结果一碗冷水就泼上面来。

　　翠枝瞪着一双眼睛，“怎么说话的！你想说我偷喽？！你亲眼看见了吗？！有人证明吗！”

　　周围的婢女和翠枝都是一伙的。

　　分别是伺候二夫人三夫人，大小姐二小姐的，只有红朵一个人，曾经在苏海纯娘亲身边长大，伺候左右。

　　“我……”

　　“哎呀，瞧你满脸是水的，脏死了，你别跟我们坐在一块了！出去出去！”这么说着，翠枝竟把她的馒头也分了，“我是偷的吗？我这是直接拿的好吗！这谁馒头呀，没人认，我就拿走啦！”

　　“你！”

　　“怎么，不出去，我就拿热粥泼你！”

　　红朵眼圈都红了。

　　苏海纯看了之后，拍了拍腰间包着的粗粮饽饽，拉着林千语的手，道：“走吧，过去给她送点吃的……你小心点，跟着我慢慢走，我们要走五个台阶。”

　　苏海纯其实心里不舒服，以前光知道红朵过的惨，但是自己都过成那个样子，还怎么去帮别人，救别人！

　　为什么人们总是要捧高贬低？

　　红朵躲在树后哭，连苏海纯走过去都不知道，等被苏海纯拍了肩，才猛地转身。

　　“三小姐……三姑爷……”

　　“别哭了，这次吃不到鸡蛋，七天后的鸡蛋，你一定吃的到！喏，早饭不吃怎么行，你还得伺候二娘三娘她们，还得干活呢！这个粗粮饽饽你拿着吃，虽然比不过细面的馒头，但总比饿肚子强。”

　　红朵这次直接流下泪来。

　　“三小姐……您自己都过的如此艰辛，还给我吃的……”

　　“过不了多久，我们过的就不艰辛了！七天之后的那个早晨，翠枝偷拿了二娘的饰品，她会诬陷你，说是你拿的，你觉得二娘会怎样？”

　　“那一定是要打死我……就算我说破大天，也没有用……翠枝她怎么能这样，三小姐，您是怎么知道的？”

　　“昨天她给我梳头的时候，我偷偷听到的，她在盘算这个事，并且和比较要好的婢女说了，以后卖了东西分赃！”

　　当然，其实是苏海纯因为重生的原因而知晓很多，但为了糊弄红朵，只能这么说，要不然人家也不见得相信。

　　“那、那我该怎么办呀！”

　　林千语颇为平淡地道：“东西明明不是你拿的，你想因为这件事背黑锅吗？”

　　“当然不想！”

　　“不想的话，就要学会反抗！”

　　红朵低下头，“我反抗不过她们的，因为我曾经在大夫人身边伺候，大夫人出事后，别人都觉得和我不是一条心……”

　　“不是一条心又怎样？！谁能保证，谁的心思就那么清澈见底了？！剖开来都不能辨别真伪，更别提上下嘴皮一碰就吐露出来的话语。”

　　林千语声音不大，却句句说到点上。

　　文邹邹地用词苏海纯还真说不出来，主要是她生前是瞎子，字虽然认识，但也是七岁之前认识的，后来瞎了，也就没读书什么的，也没法出口成章。

　　“有时候需要杀鸡敬猴，你信不信，你反抗了翠枝，别人就都不敢欺负你了！翠枝偷了东西诬陷你，你就要借此机会报复她！反咬她一口！”

　　苏海纯点点头，“没错！翠枝偷了东西还要卖的，所以一定会藏起来。藏在别的地，又怕被别人捡了去，所以一定会藏在自己床铺下面，再加上她那几个小姐妹作证，谁都不会怀疑她，只会怀疑你！你要先一步，带人去搜查她的床底下，让她无话可说！这样你才能逃过一劫！”

　　这是苏海纯和林千语想了很久，才想出来的办法。

　　仅此一招，才能逆转！

　　红朵还有些犹豫，但是她更相信苏海纯说的。

　　因为翠枝和那些婢女，已经彻底将她排除在外，之前抢自己的吃食，抢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之后还不定干出什么来！

　　“谢三小姐……谢三小姐！大夫人若是活着，看到三小姐过的这日子……”

　　“我娘若是还活着，现在看到我这样，才高兴！反抗的不止你一人，我也要反抗！我爹可痛恨下人偷窃了！别人家的婢子们都是十天才能吃到一个蛋，苏家堡七天就可以，正是因为我爹讲究，对下人好点，下人也会尽心干活，不干坏事，这下翠枝偷窃，那肯定是要打一顿轰出去的。”

　　也算是让苏海纯解气，先了结了翠枝这个仇怨！

　　看着红朵吃下饽饽后，苏海纯才领着林千语往后山小破屋走。

　　要上那五个台阶时，林千语道：“纯儿，不用领着我，让我自己走上去。”

　　“有台阶的！你行吗？！别摔了！”

　　“让我试试！”

　　他深吸一口气，迈开步子，竟如正常人那般快速上台阶，还凭着自己的记忆，摸到了一棵树，这才笑了声，道：“你看，我没事吧！以后你带我走过一遍的路，再回去，就让我自己走，你不要拉着我。”

　　“那怎么行！”

　　“行的……”

　　林千语要尽可能地能自己走，起码在这个苏家堡里，走路不能成问题！

　　就算看不到，但是脑海中有生前的记忆，再加上后天的努力去记和练习，他相信自己不会因为眼睛的问题而真的变成一个画地为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