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较劲

　　顾昀坐沙发上摆弄她的相机，左手边的办公桌摊开几份文件，严楚低着头，那支笔在他手上像旋转的螺旋桨。

　　她盯着那只手，微微出神。

　　骨节分明，修长干净，袖口挽到手臂，肌肉线条流畅，视觉上很容易满足人对美好事物的欣赏与鉴定。

　　顾昀突然有点想抽烟。

　　她舌尖抵在上颚，停顿几秒，出声：“抽烟可以么？”

　　严楚从那些文件中抬起头，看着她。

　　顾昀从兜里摸出烟盒，抽了一支烟出来，知道他在看，没什么诚意的抬了抬手，问：“要么？”

　　他不说话，眼中有抗拒。

　　顾昀分不清他在抗拒她手里的那支烟，还是在抗拒她在他办公室里抽烟这件事，也或许都有。

　　她连礼貌性的询问都没什么诚意。

　　严楚盯着那只手，重新伸进口袋，摸出绿色的塑料打火机。

　　“啪”一声，火苗窜起。

　　他瞳孔微缩，从那张被顾昀踩过的办公椅站起身，身高原因，顾昀需要微仰起头，才能与他对视。

　　严楚走到她面前，低头吹灭。

　　顾昀：“什么意思？”

　　严楚舔着后槽牙，知道她在逼他说话。

　　顾昀极有耐心的等着他开口，一秒，两秒......

　　“不可以。”

　　抽烟可以么？

　　不可以。

　　顾昀竟然在这种时候，觉得有点想笑。

　　这跟她手机上看到那些文字的感觉，不太一样，而且很有趣。

　　那支烟，被顾昀扔进垃圾桶。

　　她只注意到严楚的反应，却没意识到她的一举一动，也不合常理。

　　外面有敲门声。

　　严楚亲自去开门，眉头一皱。

　　他高大的背影遮挡住外面穿警服的男人，顾昀视野盲区，却敏感的捕捉到，外面站着的或许不是公司的人。

　　严妮？

　　还是谁？

　　严楚转过头，与顾昀对视一秒，又很快错开视线。

　　外面的人走进来，看到沙发上坐着的女人，有点惊讶。

　　“茶小姐，原来你在这。”

　　“你找过我？”

　　那男人顺势坐到顾昀对面，接过严楚递来的那杯水，道了声：“谢谢。”

　　他抬头，对顾昀说：“吕梁山已经找到了，还多亏了你。”

　　“多亏我？”

　　“吕梁山看到你跟他的妻子，坐在悦咖的那家咖啡厅里，你走后，他跟妻子大吵了一架。”

　　顾昀对他们吵架的内容不感兴趣，对吕梁山到底会交代多少也不感兴趣，她目光淡淡，把视线对准了严楚。

　　对方没什么表情的低头处理文件。

　　顾昀：“你不是来找他的？”

　　那警察愣了愣，连忙摇头：“你们谁都是一样的，我只是来通知一声，具体事宜需要抓到陆游以后，在做决定。”

　　顾昀点头，说：“谢谢。”

　　最后严楚把警察送走，顾昀回想他刚才不经意看她的那一眼，问：“你知道吕梁山被抓住了？”

　　严楚不吭声。

　　顾昀目光灼灼，像是要把他看个窟窿出来。

　　严楚忍无可忍，“嗯”了一声。

　　顾昀得到答案，果然老实了不少。仿佛刚才的举动，只是为了知道真相，而不是想要故意逼他出声。

　　安静不过三秒。

　　“对了，你找我来干什么？”

　　“吃饭。”

　　他声音没什么起伏，像是认输般，带着点认命的意思。

　　她想逼他开口，有千百种办法。

　　他跟她较劲儿，反倒显得很幼稚。

　　顾昀盯着他看，就突然有一种，大费周章的想要解开数学公式，可后来又发现，其实没她想象那么难。

　　她泄了气，彻底闭嘴了。

　　严楚掀开眼皮，扫她一眼，莫名勾了勾唇。

　　他知道吕梁山的妻子约她出去，这件事公司的人已经提前给他打过招呼。

　　只是没想到严妮这个时候过来，他下意识不想让她影响了这段时间的心情，所以让韩钊把顾昀接过来。

　　她欠顾昀一声道歉，早晚得还。

　　下午，韩钊把顾昀送回去。

　　大白窝在她卧室的窗台上，懒洋洋的晒太阳，眯着眼睛看顾昀。

　　韩钊给顾昀拉车门，顺着她目光看过去。

　　“老实不少。”

　　顾昀点头，说：“大概是饿了。”

　　那袋猫粮完好无损的靠在角落里，顾昀很满意她驯化后的结果，大发慈悲多倒了半碗猫粮，以示奖励。

　　末了，拍拍大白的脑袋。

　　“乖。”

　　......

　　孙诗曼的车停在机场外面，她时不时抬手看一眼时间，四点整，还有不到十分钟。

　　顾耀伸长脖子往外面看，不耐烦的问：“妈，我爸还多久出来？”

　　“快了。”

　　顾耀把手机塞回兜里，推开车门：“那咱们下去接他吧。”

　　时间差不多，孙诗曼点头。

　　这会儿人流量很多，孙诗曼没往里面走，就站在门口。

　　顾耀一眼锁定西装革履的男人，跳起来用力挥手：“爸，这边。”

　　有小贩穿着带油渍的衣服往这边靠，讨好的笑着：“小朋友，买份煎饼果子吗？”

　　“我买你大爷！”

　　孙诗曼冷了脸，呵斥：“怎么说话呢？”

　　顾耀不以为然，指着那小贩：“老子不是小孩，给我记住了。”

　　顾立敬远远望着这一幕，神情难辩，半晌，抬脚走过去。

　　“道歉。”

　　顾耀梗着脖子，把头转到一边，不吭声了。

　　小贩反倒不好意思了，笑着说：“没事儿，还小。”

　　孙诗曼主动接过他的行李，温婉的笑着：“辛苦了。”

　　顾立敬是个很注重保养的男人，他外表看起来与真实年龄至少相差十岁，孙诗曼这样浑身散发着家庭主母气息的女人，跟他站在一起很般配。

　　她有意无意挡住顾立敬看顾耀的目光，脸上笑容很灿烂，眼角有几道浅浅的皱纹。

　　“回家吧。”

　　顾立敬警告似的看了眼顾耀，点头：“走吧。”

　　他和孙诗曼走前头，顾耀跟在后面，盯着那小贩的背影，面露凶光。

　　“小耀，快点。”

　　顾耀收回视线，扬声：“来了。”

　　孙诗曼挽着丈夫的手臂，漫不经心的说：“丫丫出院了。”

　　顾立敬脚步一顿，语气平静：“你去看过她了。”

　　孙诗曼点头，说：“在医院躺了差不多一个月，伤的挺严重。”

　　顾立敬冷哼一声，张了张嘴，却没说什么。

　　他想说依照那丫头的性子，吃点苦头也不是坏事。

　　但莫名的，这些话当着孙诗曼的面，他还是不想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