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夜谈

　　内蒙北部有片无人区，地属边境。

　　在萨满湖的周围，是一望无际的草原和成群的牛羊。

　　这里是典型的中温带季风气候，早晚温差很大。

　　顾昀把行李箱搁在蒙古包，他们暂住的地方是一片村落，不想与从外地过来旅行的游客走规定路线，所以临时改了方向。

　　赵启灵来到这，就像脱了僵的野马，对什么事都感到好奇和跃跃欲试。

　　而顾昀，恰好相反。

　　外面传来脚步声，招待他们的女主人端着一碗红茶，递给顾昀。

　　“姑娘，暖暖身子。”

　　她普通话说得很标准，长相也比这里的女人清秀，有一双劳动人民标志性的双手。

　　顾昀猜，她或许是个汉族人。

　　“谢谢。”

　　“我叫苏澈，如果有什么需要，尽管来找我。”

　　“你是汉族人？”

　　苏澈笑着点头，说：“我很喜欢这样的环境。”

　　顾昀没在说什么，她不擅长与陌生人打交道，尤其对方的态度还算是友好。

　　天黑前，顾昀见到了这家的男主人。

　　很标准的内蒙壮汉，肌肉贲张，黝黑的脸庞，眉毛浓厚，肤色的原因，白眼仁很凸显。

　　他憨厚的冲顾昀四人笑了，叽里呱啦说了些什么，陈赞和赵启灵一头雾水，尴尬的站在顾昀身后。

　　“他说什么？”

　　严楚低头，接过手机。

　　[欢迎你们来我家做客。]

　　顾昀盯着屏幕上那几个文字，点头。

　　“谢谢。”

　　苏澈从蒙古包出来，看见夕阳下的男人，嘴角挂着柔和的笑容。

　　“你们可以跟他交流，格木听得懂，他只是不会说汉语，等格桑回来，他能替你们翻译。”

　　于是顾昀知道了，这个男人叫格木，他有个弟弟，叫格桑。

　　在赵启灵把全部精力都放在烤全羊和手撕牛肉的时候，顾昀把心思对准了这家主人的两兄弟。

　　天彻底黑下来。

　　气温骤降，天空点缀的繁星很冷清，像一双双没有温度的眼睛。

　　她手托相机，漫无目的的拍。

　　有鞋底踩在草丛上，沙沙作响的声音。

　　顾昀没回头。

　　“嫂子，干嘛呢？”

　　“叫我顾昀。”

　　陈赞没忍住，乐出声：“你这么固执啊，好，那我以后就叫你顾昀。”

　　“启灵睡了？”

　　“睡了，嘿，那丫头......”

　　声音戛然而止，陈赞错愕的看着顾昀。

　　“看什么？”

　　“我就是逗逗她，你别误会，我撩妹也不能找熟人下手，你说对不？”

　　顾昀莫名其妙看着他，想了半天，意识到陈赞可能在跟她解释。

　　“我没那意思。”

　　她说完，两人都沉默了。

　　陈赞躺在草地上，他发现自己无法像对待之前的那些女人一样，去对待顾昀。

　　这种感觉很奇妙，他不把顾昀和那些女人混为一谈，竟然不是因为她是严楚名义上的妻子。

　　陈赞想什么，顾昀不知道。

　　她在想，格木的弟弟。

　　“你穿这么少，不冷吗？”

　　“冷。”

　　陈赞看着眼前那一片耀眼的星星，问：“这里能找到素材？”

　　“能。”

　　她回答的很肯定，那一瞬间让陈赞意识到，顾昀有了人选。

　　“不会是格木吧？”

　　顾昀回头，看着他：“怎么？”

　　陈赞一拍大腿，决定给顾昀讲讲道理：“那壮汉一看就是妻管严，他有家有业，能让你拍个艺术照？”

　　说完，抬眼偷偷打量着顾昀。

　　顾昀面不改色，煞有其事的点头：“接着说。”

　　陈赞一听更来劲了，干脆坐起来，脑袋往顾昀耳边凑，压低声音说：“你打他的主意，不如换个人选。”

　　“换谁？”

　　“格桑啊，他弟弟年轻，肯定比格木有参考价值。”

　　顾昀皱眉，沉声说：“不方便。”

　　“有什么不方便的，就几张照片，你跟苏澈好好说，她那么热情的一姑娘，肯定会帮你。”

　　顾昀眸子闪烁，似在考虑。

　　陈赞鼻尖萦绕着淡淡的茉莉花清香，是顾昀用的洗发露味道。她穿着圆领的米色毛衣，那一截脖颈白的像藕，锁骨勾勒出好看的弧度。

　　他突然意识到，两人距离太近了。

　　陈赞心脏不受控制的狂跳，他像情窦初开的少年，竟然微微红了脸。

　　顾昀在考虑陈赞这番话的可行性，并没有注意到身旁男人的变化。

　　直到她身上被盖了件外套，陈赞如梦初醒，一身冷汗。

　　他刚才在干什么？

　　严楚目光逼视着陈赞，那双眼睛像洞悉一切。

　　“楚哥，还没睡啊。”

　　陈赞脸上可疑的红晕，瞬间被苍白取代。

　　严楚看着他的目光，像凭空打了他一巴掌。

　　顾昀回过头，看向严楚。

　　对方依旧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但披在顾昀肩膀上的外套，还残留主人身上些许温度。

　　陈赞从地上爬起来，若无其事的对顾昀说：“嫂子，我有点困了，先走了。”

　　顾昀点头，站起身。

　　陈赞走的速度很快，他走向那片蒙古包，高大的身躯逐渐被黑暗吞噬。

　　顾昀收回视线，看向严楚。

　　对方坐陈赞刚才的位置，目光看着远处。

　　那里有一片湖。

　　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清。

　　但顾昀能想象到，波澜不惊的湖面，映着天空的繁星，干净的像一面镜子。

　　距离很远，她大概耐不住这里的寒冷。

　　严楚没有离开的打算，顾昀隐约觉得，他或许是追着她过来的。

　　“你还有事么？”

　　严楚不说话，还看着那片湖的位置。

　　顾昀知道他在听，觉得刚才那句话有点赶人的意思，又接着说：“太冷了，我先回去。”

　　严楚把目光挪到她脸上，点头。

　　顾昀扭过身，没走几步，意识到他还跟在她后面。

　　蒙古包黑漆漆的，赵启灵已经睡了。

　　顾昀从她脚边走到最里面，掀开被钻进去，把严楚的外套挂在衣架上。

　　越到半夜，越是冷。

　　顾昀裹着被，承受她从未经历过的这种寒冷，手脚冰凉，血液都像是凝固了。

　　赵启灵睡得很熟，她穿的睡衣带绒毛，很保暖。

　　顾昀被冻得睡不着，她行李箱的衣服跟现在的温度不相符合，穿再多也没用。

　　就这样折腾一整夜。

　　隔天赵启灵睁眼的时候，顾昀还没醒。

　　她皱着眉，睡得不太安稳。

　　赵启灵蹑手蹑脚的从蒙古包走出去，迎面撞上正往这边走的陈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