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店铺

　　这是一间阴暗破旧的店铺，四面墙壁都摆满了货架，上面放着许多模样奇怪诡异的物件，甚至有个别物件造型令人毛骨悚然，比如说那个少女的人头。也不知是真的人头还是雕刻而成，反正栩栩如生，离近了看，甚至能看到脸上的汗毛，只是人头的表情永远凝固在了痴迷微笑的那一刻，仿佛少女看到了她梦寐以求的梦中情人一般，偏偏在这样的幸福时刻，不知为什么，她居然七窍流血。那鲜血并未凝固，而是在缓缓往下滴落，就好像少女还没有彻底失去生命，此刻还活着一样。

　　就好像少女永远被定格在了七窍流血而死时的那一瞬间。

　　别说普通人了，就连董攻玉这样师出名门，很有些眼界和阅历的修道者看到这人头，也觉得不寒而栗。他不忍再看下去，移开了目光。

　　碧若清也看到了人头，与董攻玉感受到的凛然寒意不同，她感受到的是几乎不可抑制的愤怒，因为她心里清楚这人头被制成的方法，更清楚这里面令常人难以想象的残忍之处。

　　她的师父当年因被心魔摄魂一事而倍感内疚和悔恨，改变了往日对魔道忌讳如深却不屑于去了解的态度，转而去收集了很多有关魔道邪术的书籍和秘笈，研习不怠，试图想出破解这些邪术的方法。虽然魔道邪术过于刁钻古怪、奇诡异常，令旁人难以下手，但她师父也不是一无所获，最后还是找到了一些破解的方法，编著了一本《邪术破解法》，希望以此来告诫和帮助修道界后人，让大家少受魔道的荼毒。

　　身为师父的大弟子，碧若清当然读过这本书，她甚至在师父编写这本书时就在一旁协助打下手。所以，她对魔道邪术比普通修道者要所知甚多。

　　这人头就是由邪术制成的，而且是一种来自西方异域的古老邪术。这种邪术原本还没有那么邪，但自从它在南宋时期传进了中原，又经过中原魔道的改造和发展之后，就邪得非常彻底了。

　　这种邪术被命名为“极乐大法”。光听这名字，恐怕会以为这邪术能让被施法者感到多大的快乐似的，但实际上，他们所谓的“极乐”不如改成“极恶”。因为那是将被施法者的三魂七魄抽出二魂六魄，只留下一魂一魄，并将这一魂一魄永久地禁锢在被施法者残缺的肉身之内，以此制成“生骷髅”。生骷髅顾名思义，指的就是有血有肉的骷髅，一旦制成就是与傀儡类似的法器，可以供人驱使。

　　碧若清可以看出，现在她看到的这个少女人头就是一个极其成功的生骷髅成品。将生人制成生骷髅的方法简直到了惨绝人寰的地步，令她不忍回想。她不忍细想，这个少女生前是怎样遭受非人折磨的。

　　不，少女还没有死。少女还有一魂一魄留在头颅内。

　　这又是“极乐大法”的残忍之处，让受害者不死不活，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偏偏因那一魂一魄的缘故，还残留了一点自我意识，却只能眼看着自己永世受人驱使，而不能解脱。

　　虽然现在的屋子里不见有旁人，说的也不是什么要紧的话，但在别人家的地盘上，还是谨慎些为妙。为防隔墙有耳，董攻玉用秘音对碧若清道：

　　“看这个人头的长相，和我们已经失踪的那个真正的李舒是一样的。这么说来，李舒已经死了。”

　　碧若清轻轻点头，又提醒道：

　　“还不能算是死了。李舒的一魂一魄尚且留在人头内，她的人头被人用邪术制成了一种法器，类似傀儡，可以供人驱使攻击对手。

　　待会儿你要小心。”

　　摆在少女人头右手边的是一尊金铸观音像。那观音像和寻常不同，并不是一副慈眉善目、嘴角含笑的济世慈悲模样，而是面目狰狞、怒目圆睁，哪里还有半点渡人渡世的菩萨像，俨然是地狱的夜叉再世。

　　董攻玉秘音道：

　　“这观音像有古怪，邪门得很。”

　　就在这时，店铺柜台后面的那扇小门从里面打开了。

　　人未到，声先至。只是这说话声一听就让人不敢恭维。嗓音嘶嘶哑哑的不提，却莫名其妙地还带了点童音的意思，语调是又诡异又猥琐：

　　“哎呀，小老头我在里屋睡了一觉，这会儿就有客官上门呀。哟，瞧瞧二位，郎才女貌，真是琴瑟和鸣好一对璧人。”

　　碧若清冷脸看着来人。她性情虽冷淡，但绝对不是不讲礼数，喜欢给别人冷脸看的人，除非那人不配她讲礼数。

　　这个店铺的主人就明显不配。

　　董攻玉也不像平日里那样笑意盈盈，此刻也是面无表情：

　　“你就是郭子临？”

　　郭子临半老不老的丑脸上咧出一个让人不舒服的笑容，呲着黄牙，笑嘻嘻地说：

　　“是小老头我。二位客官，你们想买什么呀？小老头我这里可是应有尽有。只要你们出得起价钱，我就做得了生意。”

　　董攻玉心道这郭子临果然脸皮够厚，够会装蒜，也算是临危不乱了。这人明知他们是来这儿砸场子的，仍旧装出一副还被蒙在鼓里的样子，是要拖延时间还是另有打算？

　　他心里如此想，面上也不露声色：

　　“算了吧，别装了。郭子临，你知道我们是什么人，来干嘛的。废话不多说，我们是总局的调查员，来这儿里是找人的。

　　在我们之前，林容林调查员已经先到了，现在不见她人影，不知你使了什么手段，把她困在了哪里，还有那个被总局通缉的女嫌犯，你又把人藏在了哪里？

　　无论如何，你最好尽快把人都交出来。这话我只警告你一遍，你若是不配合总局办案，到时命丧黄泉也只能怨恨自己当初不识大体。”

　　郭子临却嘿嘿地笑，似是完全不把董攻玉的威胁放在眼里：

　　“客官到了我的地盘，任你是强龙，也得守我这个地头蛇的规矩，如此口出狂言，也不怕阴沟里翻船，折在我手里？先前的林容，功力在你们总局也算是第一列的了，但就是有点傲气太过、目中无人，可不就栽在我手里了嘛。”

　　瞧他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也不知是找了谁当靠山，如此言行，竟是已完全跟总局扯破脸皮了。与他这么扯下去只是白白浪费时间，董攻玉却不急着动手，只因他知道身旁的碧若清正在暗自运功，勘察这店铺里的玄机暗道。

　　董攻玉盯着郭子临的脸看，不放过他的任何一个表情：

　　“郭子临，你的儿子呢？我早就听说你有个儿子，宝贝的不得了。也是，你这一生也就这样了，好歹要认真培养个儿子做你的指望呀。他人呢，怎么不叫他出来见见客？”

　　郭子临波澜不惊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情绪的裂缝。

　　与此同时，碧若清感知到了林容就在这家店铺的里屋，并且得知林容是被困在迷魂阵里不得脱身了。碧若清在心里冷笑了一下，她最不怕的就是迷魂阵了，遇上她算这帮人失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