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交集

　　“既然这是假的尸体，那现在我们就不能确定小赵已死，他的状态已改为失踪。我已经通知信息部和所有位于京城以及京城周边地区的眼线，让他们协助排查，打听到任何关于小赵下落的消息就在第一时间通知我。对于小赵这个案子的态度就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虽然不得不考虑到小赵已死的可能性，但我们还是有希望的，既然对方选择用假尸体来糊弄我们，那么小赵是有很大的可能还活着的。

　　刚才老周的推测大家也听到了，我觉得他说得有道理。对方应该很清楚用假尸体是骗不过尸检的，早晚会被我们发现，他们还这么做，那最合理的解释就是他们想用假尸体来争取时间。他们能争取的就是事发到尸体被送去尸检这之间的这半天时间。

　　老周猜测了他们这么做的动机，既然要争取时间，那说明他们很有可能是要趁机转移什么，老周说得对，最有可能也是我们唯一想到的可能，那就是他们要转移小赵。

　　试想，如果他们直接把小赵绑走，那医院发现了小赵失踪后，这个失踪案就会立刻报上来，总局就会第一时间满城寻找小赵的下落。但如果是遇害案就不同了，总局被假尸体转移了视线的那几个小时里，没有排查，他们就能把真正的小赵更安全地转移走。

　　活人肯定比死人有更大的价值，所以我说小赵生还的希望还是很大的。”

　　融微把组员都看了一遍，接着往下说：

　　“这几天连夜加班，大家再坚持一下，打起精神。

　　林容，小赵的家属已经来了，在接待室里等着呢，待会儿你带着若清去见一下她们，对她们问话。问话的重点是什么你清楚，就是要尽可能地问清楚小赵最近的人际关系和一切可能与案件有关的事。

　　问话的尺度要把握好，不能让家属受到太大的刺激，案子的内情不用对她们保密，我们知道的信息实话实话地告诉她们就行，但是有人假冒若清的那个事就不要说了，以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和麻烦。

　　记得，要注意观察小赵家属的表情和反应。”

　　林容沉重地点头。

　　“老周你带着小董，继续跟进信息部那边的情况，顺道把李舒的那个案子也跟进一下。还有，宿舍和医院的监控录像也多看几遍，看看冒充若清的那个人有没有暴露出什么蛛丝马迹，可以作为线索让我们查下去。”

　　融微示意周大壮把桌子上的档案拿走。

　　“一时间出了这么多事，我们的阵脚已经被打乱了，但现在，我们必须调整过来，不然就会让他们得逞了。

　　小赵的事，我再多叮嘱一句，关心则乱，欲速则不达，都是同事有感情，大家为他着急是应该的，但要注意控制个人情绪不能影响到工作。”

　　说完这些，融微就让他们各自去工作了。

　　碧若清想着他淡定自若的样子，有些明白了周大壮对他的欣赏与信任究竟源于何处。虽然没有什么亲和力，但这个男人的冷淡和平静在紧要关头却散发出一种独特的魅力，让人感到安心，让人想要信服。

　　她心里清楚，融微的冷淡并不是刻意端着姿态后的结果，而是不经伪装地显露出了他本性里的东西。在这点上，融微与她有些相似。

　　她忽然开始期待，期待融微是个像她一样直白又真诚的人。

　　因为从未有过激情，所以也从不会慌乱，这样的人，或许真的很适合当团队的领导者吧。

　　赵倡的家属就等在八楼的B接待室里，林容推开门一进去，屁股还没挨到椅子上，就受到了哭得歇斯底里的女人的质问：

　　“你们是怎么搞的？小倡遇袭了，总局就把他接走了，说是送到医院里去派人守着，可你们是怎么守的？！人怎么就守没了？！”

　　“对不起。赵倡是二组的组员，没有照顾好他，保护好他的安全，是我们二组的失职。”

　　林容的语气很诚恳，直接给女人鞠了一躬。

　　她本就心里急躁，小赵失踪了，现在的每分每秒对找到他的下落而言都是异常珍贵的，却偏偏要把时间花费在这种地方，可又没办法，赵倡家属的反应也是情理之中。

　　她对家属的激烈反应感到头疼，也不是很喜欢应对这种需要低姿态安慰人的场面，但她却表现得体。在她的劝说下，女人抽泣着，比之前平静了一些，可以回答问题了。

　　碧若清是第一次进行这种问话的工作，此时摊开了记录口供的笔记本，严格按照已有的样例，毫无遗漏地记录着林容和女人的问答。

　　偶有间隙，她抬起头，观察着女人的神态。

　　这个女人是赵倡的母亲，姓钟，林容一直叫她钟女士。在一开始的失态之后，钟女士恢复了理智，回答林容问题时表现出了一定的谈吐水平和清晰的条理性。

　　碧若清一边记录谈话，一边翻看钟女士的资料。这是融微整理好的小赵家属的资料，从电子档案库里调出来打印好的，一共有好几页纸。

　　赵倡今年二十四岁，正式加入总局才不到两年，而且走得不是常规的十年一届天眼选拔的路子，是被人介绍进来的。

　　总局不收那种没有能力的关系户，更不可能把能力平平的人安插到第一线的二组，所以，赵倡只是进入总局的渠道和别人不一样而已，算不上走后门。

　　他是青城观长老的亲传弟子，算得上是师出名门的修道界新秀。家世方面呢，他早年丧父，由母亲钟晓宁抚养长大，这对母子之间的感情一向很好。钟晓宁并不是不会法术的普通人，而是修道界内小有名气的风水师，在阴阳八卦之术上很有研究。

　　赵倡第一次遇袭的时候，钟晓宁远在柬埔寨，正在为一个华侨富豪的新宅研究风水的事，所以脱不开身，没有立刻回来。

　　“我听到小倡遇袭的事，”钟晓宁接过林容递来的纸巾，擦着眼泪，“第一个反应就是要立刻赶回来，但因为定不到当天的机票，再加上总局的人对我保证会照顾好小倡，我也就放心了一些，所以买了第二天的机票回来。”

　　林容耐心地听她说。

　　“结果，第二天我刚下飞机，又接到电话，说是小倡，小倡他出事了。早知道会这样，我昨天无论如何也要赶回来去医院陪着他，那样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说到这儿，钟晓宁的声音都直打颤儿。她喃喃自语地重复着“如果我回来就不会了”。

　　“对不起，出了这样的事是我们的疏忽，真的对不起。”

　　林容再次向她道歉，打断了她的悲伤。虽然显得有些不近人情，但为了不耽误时间，她还是利落地切入正题：

　　“事情的经过您也知道了，现在我想问您几个有关赵倡人际方面的问题。请您放松，不要多想，这些问题都是例行程序。

　　小赵是在下班的时候遭到偷袭的，他在回家路上被偷袭，作案人显然很清楚小赵的行程。我们要考虑熟人作案的可能。

　　请问，您觉得赵倡最近有什么异常的举动吗？或者，有没有谁是他最近刚认识不久的，让您觉得有些奇怪和在意的？”

　　“没有。完全没有。

　　你们根本不该考虑这个方向，这就是在浪费时间。小倡是个洁身自好的好孩子，我是他的母亲，这点我非常清楚。

　　你叫林容是吧，小倡和我提起过你，说你在工作上经常照顾他。你是他的同事，对他的人品没有了解吗？他待人和气又善良，从来都是别人对他一点好，他就要加倍报答的，也从来不主动和人起争执，根本就不可能是因为什么情仇纠葛才遇到这种事的。

　　我告诉你，小倡现在下落不明，两次被人袭击，肯定是因为工作的事才会这样的！总局是要负责的！你们不能推卸责任。”

　　钟晓宁干脆地摇了摇头，又激动地说了很多话。

　　“钟女士，您误会我的意思了。

　　我完全相信小赵的人品，我不是说他遇袭是自己的原因。他是二组的组员，我的同事，我的朋友，也是我的战友，我和您一样，现在都非常着急，想尽快找到他的下落，现在的时间紧迫，我们可以说是争分夺秒地想找到这个案件的线索，您能明白吗？”

　　林容看着面色变了又变的钟晓宁，对方深呼吸了一下，然后点头。她知道钟晓宁已经调整好情绪，自己可以继续问下去了：

　　“您再好好想想，是不是有什么线索可以提供给我？”

　　钟晓宁抿着嘴，真的想了一会儿。碧若清不动声色地打量她，她上了年纪但保养得不错。她的眼角有淡淡的皱纹，经过连夜的颠簸和忧虑，脸色也很有些难看，不过能看出她的五官底子还是很养眼的，风韵犹存。

　　“实在没什么，小倡最近很正常，他不工作的时候就在家里，看看动漫听听音乐什么的，也不像别的年轻人那样喜欢出去玩。

　　倒是他最近谈了一个女朋友，偶尔会和女朋友出去约个会看看电影喝个咖啡什么的。”

　　钟晓宁看到林容眼睛一亮，又补充了一下：

　　“小倡没和你们说起过女朋友的事吗？那也有可能，他这孩子有点害羞，是觉得事情还没确定下来，不太好意思和同事说吧。

　　我见过那姑娘，挺好的女孩，也有家教，就是年龄小了些，是大学生，而且是普通人，不知道我们这边的事。

　　我留过那姑娘的联系方式。”

　　林容确实不知道这个女朋友的存在。赵倡是个挺热情的人，有什么高兴的事经常说给同事听，之前黎挚宁一直换女朋友，他还开玩笑说自己这个单身狗狗粮吃的太多要撑坏了。

　　以他的性格，以他和二组组员的关系，如果有了女朋友，如果不是有什么缘故，他是不会忍着不说的。

　　身为女人，林容的直觉一向敏锐，她下意识地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小赵出了事，他的女朋友没有联系过你，打听过什么吗？”

　　钟晓宁皱了一下眉。

　　“没有。那姑娘是海大的学生，学校放假她应该在老家，”说着，钟晓宁自己好像也有点怀疑什么了，“我记得赵倡说过她老家是昆城的。”

　　“她叫什么名字？”

　　林容问。

　　“李舒，舒适的舒。”

　　钟晓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