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我的收藏。”
一个阴冷冷的声音说。
碧若清从小在山中修行,久而久之就形成了五感敏锐的洞察力,再加上天识之眼之于灵力的精准捕捉,无论是妖魔鬼怪还是人,她对一切有灵力的生物都异常的敏感。
但这个说话的人,她却觉察不到对方的存在。在这之前她万万没有碰到过这样的情况,绝没有哪个人已经开口说话,她却感知不到对方。
这世上是有能让人完全隐藏身形气息的法术,但灵力——这是绝对不能彻底隐藏的。
天地孕育而生的世间万物天生就具有灵力,而修道之人的灵力更是要比普通人的灵力高出数倍。
先前,碧若清在火车上遇到的李舒,她似乎就练了什么能隐藏部分灵力的秘术,才使得碧若清在第一眼见到她时没能察觉到异样,没看出她是修道者,只以为她是灵力不够充沛的普通人。
但即使是修炼了秘术,那也是趁了碧若清的大意之机,若是碧若清祭出天识之阵,李舒的掩饰就完全无用了。
可是,这个说话的人,碧若清一点都感觉不到对方的灵力。
难道说,那人没有灵力?不可能,没有灵力就不能称之为“人”了,也不可能是妖类或灵怪,更不会是魔物。
有阳便有阴。
魔物不是由天地的灵力滋生而出,而是脱胎于世间不能被天道所净化的阴暗诡谲。不是自然精华所化,不受天地庇佑,魔物自然没有灵力,但一种被世人称之为“魔气”的能量代替了灵力。
不论是魔气,还是灵力,总之只要是有生命的活物身上就必然具备某种能量。
碧若清感觉不到对方的任何能量。
这怎么可能?
就算是原本为死物的器具在各种机缘巧合之下浸染了足够的灵力修出了精怪,也等于是从死到生,有了生命。
这个老大到底是什么?碧若清的心里产生了巨大的疑问,还隐约对“老大”有了排斥的心理。
她向来不喜欢毫无生气的死物,她从这个还未露面的老大身上感受到的只是沉沉的死气。
“老大,人我给你带到了。”
周大壮的声音咋咋呼呼的,为只点了烛台的阴暗室内带来了人情味和烟火气。
“对了,小赵他怎么样了?医院那边的人又给你来信了没?他被人打了那么几下,现在人是醒了,也没啥大事,就怕给造出什么后遗症来。”
林容听他这么说,瞥了他一眼。
“你别乌鸦嘴。医院那边都说了,小赵不过是受了些外伤,也没伤到筋骨,修养一段时间等伤痊愈了就什么事没有了。”
周大壮摸摸脑袋,也觉得自己的话说得不太妙,有咒人家的意思。
林容嘴上说的笃定,心里也未必不担心。
“老大,那边没来电话吧?”
她也问道。
被他们称为老大的终于现出了身影,从黑暗中走了出来。那是一个长相平淡无奇的男人,脸上没什么表情,身高也是中等。
如果把这个人扔到人群中,哪怕是他的熟人,恐怕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他来。
碧若清仔细地端详他的面容。看到这个男人的第一眼,她就感觉到了强烈的不适。
这个人的脸上像是戴了面具,没有任何温度,也没有丝毫感情。
不管怎么样,碧若清可以确定,这个人的外表是一潭死水,但他既然以人的形象出现,那他就绝不可能真的只是一潭死水,无欲无求。
波澜不惊的外表下究竟隐藏着什么呢?碧若清眯起眼睛,此刻她没有真正祭出天识之阵,看不透他的真身,但若是祭出法阵,就会被他发现。
修道界中一直有不成文的规矩,这还是师父在世的时候讲给她听的。
对于妖和精怪,假如对方没有公开过自己的真身,也没主动告诉你,袒露真身,那么你看破了对方的真身并当面点出来,或是表现出好奇窥探真身的态度,就是失礼了,冒犯到了对方。
这是因为对于一部分妖类和精怪来说,真身就是最隐秘的隐私。
师父瞧她露出不理解的困惑之情时,还向她举例子,说这就好比是穿着衣服的人们都讨厌在陌生人面前暴露自己的裸/体。
衣服是掩饰,身体是真实。她生来就有能看穿一切虚假和掩饰,直面真相的能力,岂知世人想要的不一定是赤裸真相,而是美好修饰与绝佳的隐藏。
碧若清倒是不惧怕得罪了这个自己的未来上司,担忧对方给她小鞋穿,她只是不想因自己的疑惑就贸然冒犯到他人。
算了,也不急于一时。
觉察到碧若清窥测的目光,那人背着手,看向她,又看了看站在她身旁的董攻玉。
“两位,我没有姓名,只有字。你们唤我融微即可。至于那个蹦蹦床,那是我休息睡觉用的。春困秋乏,最近秋天快到了,我很容易犯困,就在办公室里放了一张床。
偶尔我思考什么时,也喜欢躺在上面思考。”
他说到这儿,停顿了很久。就在碧若清以为他终于说完了时,他又接着往下道:
“当然,虽然有以上的理由,但我本可以放一张普通的床,放蹦蹦床的主要原因是因为我喜欢在那上面蹦跳。”
融微的声音也普通,不高不低,不薄不厚,毫无磁性,没有任何质感可言。
确定他真的说完了,碧若清和董攻玉向他做了自我介绍。碧若清原本称呼他为组长,他却语气平平地强调道叫他融微。
融微,碧若清心里默念。
董攻玉从方才开始就发觉碧若清对这个老大有着异样的兴趣。
咦?难道美人喜欢这样的?因为无聊,他在心里揣测起来。
林容并未注意到他们这儿的事,一心想着住院的小赵,此刻见融微也不回答她的话,心里焦急。
“你倒是说说正事啊,”她看着冷艳,实则是个暴脾气,气一上来也不管融微是她的领导,当着两个新人的面就质问他,“谁管你的蹦蹦床干嘛用。小赵到底什么时候能出院?”
“小赵很好,他是修道者,身体素质比常人要强很多,局里跟过去的宋大夫说,过半个月就差不多了。”
融微倒也没生气,慢条斯理地说。
“那就好。”
周大壮嘟囔了一句,林容也松了口气。
“他们说的小赵全名是赵倡,倡议的倡。赵倡也是二组的调查员。”
融微却没忘了两个不明状况的新人,向他们介绍。
“不算我在内,二组现在一共有六个在职的正式调查员。副组长周大壮,林容,黎挚宁,赵倡,窦漆,眉画。
这六位组员都在二组工作了六年以上,二组也已经有整整六年没招收过新人了。
但按照规定,二组还有两个正式调查员的名额。
这次总局的内部定这一届的人员分配去向时,我把你们要到了二组,你们顺利度过实习期之后,就会成为二组的正式组员。”
他又停顿了一下,才慢吞吞地说。
“当然,如果你们有别的想法,有除了二组之外的中意去向,我也不强留。作为外勤调查组,二组是一组之外整个局里最精英的团队。
不过呢,我也不藏着掖着,一组这一届也有招人的意思,他们的孟组长矜持得很,也自信,至今没给上边一个准信到底要谁,据说是还在物色人选。当然,一组作为局里的第一团队,确实有这个不紧不慢的底气。
我看中了你们,但去留的选择权却在你们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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