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2章 绯樱

　　“送死？那倒是未必。不过我看你大限将至却心有不甘。情难生死总要找人说道说道吧？”寒生缓缓说道。

　　“不曾想你竟是个明白人。也罢，说与你听，也不枉我来人世走一遭。”最粗壮的那根藤蔓突然变成了妇人模样。单听其声音，还以为她已是老妪之年。不曾想竟是这样年轻。

　　女子一身黑衣，背着月光而立，挺直着身躯，黑暗之人却散发着一种宁静安好的气质，不得不让人高看。只是脸上纵横交错的疤痕生生的破坏了她的美感，尤其是阴森的坏境里更显得恐怖。也难怪不少人会当她是鬼魅。

　　许是看到了他们的惊讶的目光。女子并不恼怒，反而用纤细的手抚摸了这脸上深浅不一的沟壑，嘴角扬起似是自嘲，亦是带着一股刻骨的寒凉。

　　“被吓到了？呵呵……”

　　“怎么会不被吓到呢，我也是被吓到了呢。”女子的声音清脆温柔。若是不知情的人很难把她与初时粗嘎的声音联系在一起。

　　寒生面色如常，好似那满脸疤痕只是平常之物一般。千万年之间，许多的事早已经历过，也便是看见再恐怖的东西，寒生想再恐怖都恐怖不过人心算计。

　　“妖？藤妖？”婴勺语气中带着疑问。

　　“妖么。我可是觉得我像鬼呢。”女子的声音轻轻柔柔。

　　“你想听故事？”女子看了看寒生。孤寂几十年到如今大限将至，有人愿意听，她自是愿意讲的。讲一场她的人生故事，从前的风花雪月，从前的儿女情长，从前的人心薄凉。不需要谁来替她报仇，若不是自己亲自动手，报仇不过是在勉强别人罢了。

　　若是从前也能活得这般透彻，那该多好。

　　“嗯。想听你的不甘、听你的愤怒、听你的人生。”寒生抿了抿唇，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那我问你一个问题。你懂情吗？”女子似是惆怅，眼神里却是无比认真。她是真的想知道，这个困惑了她半生的问题，到底会不会有答案。

　　“懂又如何，不懂又如何。我若是懂，也只会懂该懂的情，不会懂不该懂的情。那你？”寒生了然却也不道破，世间为情所困的女子多了去了，无需责备谁，不必责备谁。

　　“我绯樱自认为良善一生，从未无愧于天地，从未对不起他，可我致死都不知他为何会如此恨我？”

　　“绯樱，大师兄，她说她是绯樱？”织欢突然激动起来，脸上的惊恐已经完全消失，脑海里只有‘绯樱’这两个字。

　　“师妹，不要冲动。可能只是同名同姓，不一定是师娘。”师父说师娘已死了二十年，即使是没死，也不该如此年龄。

　　可天底下哪的有这么巧合的事？同名同姓？池青也不解，照这女子所言，她的心上人负了她。可师父真的是爱师娘，更是有遗言，生不同寝，死要同穴。还央求他们把他的骨灰撒入无尽崖。

　　但无尽崖，无尽崖下就是往生林。真的会是师娘吗？

　　“是他害死了你？”梳月也被勾起了兴趣，语气中满是愤慨。

　　“是他吧，只有他伤得了我，若非是信他，我也不会落得个容貌尽毁的下场，也不会被这不尽的黑暗囚困几十年。”绯樱至今还能想起自己当时的绝望，痛彻心扉的领悟却是在被伤之后，着实是有些晚了呢。都说爱情中的人都是愚蠢的人，从前她是不信的，后来信了，却也迟了。

　　“你不确定？”寒生的手紧了紧，这种情况与她当时何其相似。若是真的，她们都为此付出了天大的代价。心中突然生出了一股煞气，等待爆发。

　　“我看见那人拿着我送他的血玉。若非是他亲自相赠，天下间有何人能近他的身。”

　　“血玉？世间血玉何止一块，会不会是你看错了。”织欢突然问了句。她记得师父腰间挂着一块血玉，从不离身。

　　“看错？我怎会看错？天下血玉虽多，唯有那一块染过我的心头血。我怎会看错！”绯樱突然很愤怒，不只是在怨愤自己给了心头血，还是在怨自己对该恨的人生过情，且至今未忘。

　　“那你的血玉有何特征？”织欢的声音有些颤抖，眼睛里满是不可置信的神色。

　　年少时，她曾问过师父，为何要天天佩戴一块毫无花纹的血玉在身上。那时师父的脸上满是惆怅的神情。“因为这上面有你师娘的心头血，看见她，我就会感觉你师娘还在人世。”那时她虽然不懂情爱，却也是明白师父定是爱惨了她的师娘。

　　心头血，人一魂。修道之人都明白这心头血是如何的重要。这女子所说的与他师父所言皆是一致。难道真的是师父害了师娘。

　　不不，不会的。师父那么好，怎么会伤害师娘。织欢摇了摇头，试图赶走充斥在她脑海里关于怀疑的种子，却怎么也无法让它消失。

　　“无花无纹，普普通通。”因为他们约定要在平淡里相守一生。所以她不雕刻任何纹饰，却以心头血相赠。绯樱想到这里眼神里暗淡了许多。

　　恨他也无法改变爱他的事实。从没有人能够真正的绝情断爱。有的遇到的是一生的幸，而有的遇到的是一生的劫。他于她来说是劫，也是难。

　　“他叫什么名字？”织欢的脑袋里相信与不相信的两种观点像是在打架一般，搅得她分不清任何事与物。

　　“棠楮。”绯樱咬牙切齿，这辈子、下辈子她都会记得这个人的名字。这辈子是因为爱与恨，下辈子只希望与他永不相遇。

　　“不，不是的。你骗人，我师父不是那样的人。我师父最爱的人便是我的师娘绯樱。怎么可能是这样，绝不可能。”织欢大声反驳道。她是师父捡来的孩子，一个陌生人师父都能把她抚养成人，怎么可能会伤害他爱的人。

　　并不是所有人都有两面，织欢相信她的师父不会是这种人。

　　“你的师父，你是说棠槠是你的师父？”绯樱胸中的怒火与仇恨仿佛找到了一个宣泄口，一个转眼间便到了织欢等人的所在地，眼睛喷火，里面有毁天灭地的仇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