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边第一个,春花,你先说。”
这些女娃的名字在卖身契上都有,七慕看卖身契的时候,便也一一记住了,任屋里静默了一会儿,七慕才开口打破了这“可怕”的寂静。
“我…我……”
春花年纪比七慕大一些,今年是十四岁,她被七慕第一个点名,一直低着的头顿时抬了起来。
春花的眸光带着微微的诧异和深入心底的害怕,手开始微微颤抖着,相互揉捏起来。
“我不着急,你慢慢的说。”
七慕沉静的道,看向她的目光很是柔和,甚至带着丝丝缕缕的善意和鼓励。
七慕的话,宛如给春花吃了一颗定心丸一般,她复而低头,双手交叉握在一起,低声道:
“我不会逃跑的,我会好好做事的,贵人请放心。”
她的声音很低,但是屋里格外安静,因此,她的话,屋内的人倒是听得清楚。
“那若是你违背了你说的话,又应当如何呢?你抬起头来。”
七慕直视着春花有些躲闪的眸子,她知道,春花其实并没有要背叛的意思,那躲闪,不过是她所生长的环境给她烙下的印子。
这是很不好的习惯,有必要好好的纠正过来。
“我不会的,贵人……我要是那么做了,就天打雷劈,我不得好死……”
春花似是被七慕逼急了,眼里泪花开始泛滥起来,口不择言。
“好了,我知道了。”
七慕点头,让春花停下,又看向坐在中间的那女娃,指着她,道:
“大福,你来说,如果你们做了不该做的事,我应该拿你们怎么办,才是最好的办法?”
大福,是七慕买的那对姐妹当中的姐姐,年纪在这当中最大,今年十五,刚好及笈,正好是可以名正言顺的嫁人的年纪。
但是,其个性和言行,大约是三个女娃中,最为软弱的了,这让七慕有些头疼,因为她要开店,就要接待各种各样的客人,这样的个性,七慕还真怕她遇上个不讲理的客人,会自己把自己弄死。
“我……我若是做了那种事,贵人要打要骂,我都受着。”
大福身子剧烈的颤抖着,她似是害怕极了,闭上了眼,才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七慕闻言,笑了笑,瞧着她们一个个宛如要被下油锅似的模样,心中也觉得自己是不是太过了,然而,面上却还是做出一副正经的模样。
她这个人,真正要做一件事了,便喜欢把丑话说在前头,把规矩定下来,之后,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奖罚分明。
“按你这话说的,是不是你们没做错事,我便不能说你们几句了?”
七慕唇畔微勾,眼底似笑非笑,她的话,说得很是强词夺理,连她自己都觉得太过分了,宛如纨绔子弟一般。
“不是的,贵人就是要我去死,我也是没法子的……”
大福已然开始流泪,胸前因哭泣而一起一伏的,整个人带着一股认命的绝望和悲伤。
“招弟,你觉得呢?”
七慕只是淡淡的看了大福一眼,没有兴趣继续问她,她转而看向坐在最旁边,年纪最小的那个女娃。
招弟,也是大福的妹妹,这姐妹两是七慕一同买来的,说实话,在这三个人当中,七慕最喜欢的也是招弟,可能是因为她淡漠绝情的外表下,骨子里其实是有着一股不服输的掘强。
“我的卖身契在你手里,我不过是隶属于你的财物而已。你想做什么,不是我可以左右的。”
“我肯定会努力去做好你交代的任何事,不过,你也要记得,你买我们的时候说过的话。”
“至少,也要让我们可以活下去。”
招弟果然一如七慕初见时,她是个很聪明的女娃,说话直接,但是真诚,七慕注视着她有些空洞和冷漠的双眼,笑了笑,道:
“我记得的,你们肯定都会好好的活着的,如果你们愿意努力,还会越活越好的。”
“不过,招弟,你还是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也罢,我就直接了当的告诉你们吧。”
七慕环视过她们每一个人的表情,认真的模样,宛如要一辈子记住她们此刻的样子一般,她语气决绝而真挚,缓缓的道:
“如果,我有一天发现,你们做了不好的事,我不会打你们,也不会骂你们,而是,带你们重新回到三里巷,为你们插上草杆子。”
“之后,你们或是被卖进大户人家享福,或是被卖进最低贱的窑子里,都不关我的事了。”
“我们能聚在这里,也是一场缘分,我并不是苛刻的人,虽然不能把你们当成我的亲妹妹来对待,但是,起码在我的眼里,你们不是什劳子货物,可以爱打就打,爱骂就骂。”
“你们也同我一样,是人,是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人,高兴时会笑,悲伤时会哭,打心底,也想过上丰衣足食的日子,对吧?”
当七慕轻轻的说出了最后一句话时,从来都是最安静、最沉默的招弟,蓦然抬头,她的双眼渐渐有了焦距,还有了零星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七慕看见她的嘴唇轻轻的颤抖着,好似在努力的想说些什么,却又说不出口,七慕起身,走到招弟身边,用力的抱住她,轻轻的拍着她背,动作很是温柔。
过了许久,才模糊听到一句:
“我想过好日子,过人过的日子。”
七慕揉了揉她的头,认真的应道:
“好,会有的。”
在床沿上坐着的其他两个人,也早已是流泪满面,谁不想过好日子,为什么就她们要过不是人过的日子?
七慕又与这三个人零星说了一些话,大致交代了她们以后就住在这里,和七慕计划要开店的事,以及她们大致要做的事,便带着她们三个下楼了。
张伯在七慕带她们三人来的时候,就和婆婆开始忙碌做晚饭的事了,她们现在下去,倒是刚好能吃上,只是七慕对此,心里有些不好意思,还有些温暖。
load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