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清粥啊,就只有这么一碗吗……”还没有装得满满的,心塞,她现在巨饿。
七慕看了看那尚还冒着热气的清粥,黑曜石般的明眸里好似有星星在闪烁,异常明朗。
饭菜的香味把七慕的精神头都提起来了,她指挥薛立彬将她放在角落的小茶几拿过来,放在床上,她的胸前,权当现代的床上书桌,“凑合”着先用用。
现在吃饭最要紧,是她一等一的大事,七慕哪里还有闲心,管这红木的小茶几,价值几何?能被她“宠幸”,就是这小茶几的福气。
“还有,我还带了一个蛋,和一些青菜,都是温热的。”
薛立彬见七慕语气略有些失望,便赶忙又从食盒里,拿出一个小菜碟来,那里面的菜色如他所说,果然只有一个荷包蛋和一些大白菜,真的是妥妥的半点肉腥味都没有。
七慕见状,抿了抿唇,饿了半天,她现在可想吃肉了,但是,有人送粥就不错了,做人要识相,不能提过分的要求。
七慕笑着道了谢,便顶着饥肠辘辘的压力,一口一口的慢慢吃了起来,这是她因着前世的教训,而得来的良好习惯。
那时候,她就是因为不好好的吃饭,吃饭时老是在赶时间,很少有能让她细嚼慢咽、专心吃饭的时候,常年的积累,便在不知不觉中弄坏了她自己的胃。
说起来,七慕还得感谢上天,这一场因飞机失事而来的恩赐,让她重获新生,不然,在她前世,那些因癌症而卸下职务的剩余日子里,就算她是无事一身轻,海阔天空任我飞,心里也多少会有些病魔的阴影,并不会真正的快活。
仔细想想,原来上天是将她一生的苦,都放在了前头,待她尝遍了人间冷暖,世事艰辛又无常,那深藏着的甜,才慢慢的出现,融入她的小日子,化开她心中冰封的温暖。
在一旁的薛立彬,见七慕用饭的动作,如往昔般的优雅娴静,一点也不似被饿了半天的人,看得薛立彬暗暗称奇。
他并不是第一次给荣获“令章”的同学送饭,他和七慕说的,那个摔到在花草丛里的人,其实恰好就是他扶起来的,所以他才知道得清楚。
那日,他早上顺手扶了人,下午却又被同学打趣着“送佛送到西”,半逼半闹的去给那萍水相逢的人,送了饭。
那人也如七慕一般,躺在床上哼哼唧唧的起不来,但是他们俩吃饭的姿态却大不一样。
那人是狼吞虎咽的,完全失了他诗词大会上所展现的光芒,失了他作为启章学院新一代学生领袖的风范。
七慕却是有条斯理的,一举一动都很是好看,就宛如……宛如一个闺中女子的模样。
薛立彬悄悄的盯着七慕瞧,却蓦然被自己的想法给吓了一跳,叶七是启章才情最为出色的学生,哪里会是什么女子?
他有些讪讪又扭捏的笑了笑,反倒是有些不好意思看七慕了,但又没事做,便只好尴尬的站立在一旁。
“薛同学,你怎么想起给我送饭来了?“
七慕心思细腻,很快便发现了薛立彬站在一旁无所事事的尴尬,和他略有些不自然的神色。
为了缓解这愈发沉重的气氛,她便主动朝着薛立彬笑了笑,指着床沿,让他坐下,又言笑晏晏的与他说话。
“我今日路过你们讲堂的时候,看你不在里面,便想着,你大约是还没起身,可能连饭也没有吃,所以就顺道去饭堂给你打了点清粥和小菜。”
“也是我赶得巧,你不就刚好醒了吗?”
薛立彬百般推辞之后,敌不过七慕的连连示意,才小心的坐到床上的一角去,他模样虽有些羞涩和扭捏,眼神也不敢看向七慕,但是,却格外认真的回答七慕的问题。
“是这样啊,可是,你是内舍的,我是外舍的,诗词大会我们才第一次见面,你怎么就这般大胆主动的来给我送饭?”
“还有,那日晚上,你竟会开口劝我少喝些酒,让我很是惊讶呢。”
“这可一点都不符合你的个性。”
七慕可能是前世在商业圈浸染久了,内心有时还是会偶尔冒出“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这句话,她与薛立彬并不相熟,一面之缘而已,他竟史无前例的这样帮她?
当然薛立彬的帮忙并不是七慕诧异和疑惑的真正原因,原因是:
第一,薛立彬帮她拒酒,是她第一次和他说话,有直接的牵扯,他这样内向含蓄的人,做出这种行为,这动机着实引人深思。
第二,启章的内舍和外舍的活动区虽然没有明确的规定,但是,内舍在内,外舍在外,两者之前,平日若是无事,根本就无任何交集。
一个内舍的学子想要“顺便路过”外舍,应该怎么走?这个问题,可不比现代的高中奥数来得简单,又是值得深思。
闻言,薛立彬的头低得更低了,见状,七慕蓦然觉得是自己突兀了,人家也是好心,她平白想这么多干嘛?也是傻了,对着一个害羞内向的人,竟把话说得这样直白。
正当七慕想要转移话题的时候,薛立彬却猛然抬头,他脸上羞红、眼睛却无比明亮,带着些隐隐的羞涩,又很是坦诚的道:
“叶七同学,其实,其实是诗文大会上,你作的那几首诗词,我很是喜欢……”
“尤其是那句‘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因为喜欢,所以我很好奇叶七同学平日是个怎么样的人?又要怎么样的人才能做出这种高洁的诗词来……”
七慕看着薛立彬有些羞于启齿的神情,不禁莞尔一笑,笑声有些嘶哑,但却因单纯的发自内心的愉悦,而很是悦耳。
她望着薛立彬,乌云散而阳光现,是她低估了名诗对才子的吸引力,七慕卸去一大部分心防,她开怀的玩笑道:
“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薛同学是认错了人呢,将我误当成旁人,才对我这样的好。”
“或者,你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哦!”
薛立彬顺着那笑那声音,想要解释他真心没有其他的目的,而是,只是,单纯的觉得七慕是与他道同志合的人,单纯的想要结交罢了。
他便抬头,却无意瞧到七慕朴实却动人的笑容,她那双清澈明朗的眸子,瞬间就将他的眼、他的心神给牢牢的抓住了。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一个人,衣冠不整、模样狼狈,吃着的也不是什么山珍海味,却还笑得这般纯真明朗,那是小孩子才该有的天真明媚。
她,虽然诗才天授,才情惊人,但年纪不到十岁,也的确是个孩子呢。
薛立彬想着想着,倏然与七慕对视,竟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结结巴巴的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我……没……不是……”
七慕见状,俯身向前,轻轻拍了他的肩头,算是友好的抚慰和善意的示好,双眸凝视着他,脸上笑吟吟的,她清晰的道:
“我开玩笑的,薛同学。”
“薛同学,我也很高兴认识你。”
“你是除了……嗯……朱旭……之外,我在内舍的第一个朋友。”
“算是吧?我们可是有一扶之恩、一饭之恩的,应该算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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