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梁上

　　杨家都是执拗的性子，父亲不听祖母的，祖母更不可能屈从于父亲的安排，父亲不再对着祖母说他的那番雄心壮志，只敛裳退了下去。

　　祖母拍了拍床沿“好孩子，坐过来和祖母说说话儿！”

　　我依言起了身，坐到了祖母身旁，把手放进了祖母温暖的手里。

　　祖母垂下了眼睑，轻轻用苍老的手抚摸着我的手背，像羽毛般滑过。祖母看着我眼睛里有了笑意“你是怎么发现的薛二丫头推你下水的？”

　　我以为祖母要与我说父亲的事，不想祖母问了这样一件事，我抿着嘴笑了“那么慌乱的情况下，我哪里知道是谁呢？只不过薛二小姐看向我的目光躲躲闪闪，我一落水，其他小姐都围了上来，只有薛二小姐慌慌张张的往大小姐那边去，路上的树枝刮上了裙子都没发现，直直的把那树枝拉断了。”想起当时薛二小姐的神情，我不禁笑了，到底是闺中小姐，被自己嫡母托付了这样的事，怎么敢不依言照做，偏又胆子小了些，倒是让我猜到了首尾。如果换做薛大小姐做，大约就是万无一失了吧，薛家这算不算偷鸡不成蚀把米？

　　“这次出去让你受了委屈。”祖母脸上很有些不快。

　　我脸上扬起了一个愉快的笑“祖母错了！”我轻轻捻着我的衣角“我不仅没有吃亏，还占了便宜！薛家给我找了一个合适的理由，换掉了那么一身麻烦的衣服，又赔给了我这么名贵的衣饰！”我没有提起我和薛大小姐的针锋相对，不仅是因为我不想让祖母为我担心，更是我对这个薛大小姐很有几分好感。

　　“你是个孝顺的好孩子。”祖母被我的情绪感染，也笑了起来，脸上带着无限的欣慰。“可惜这个家误了你”微微的叹息。

　　“平淡些也没什么不好。”我握紧了祖母的手，经历了从前从前那些，那些争强好胜的心早就没有了，我想要的不过是一个可以放心依靠的臂膀和一份相互依偎的感情。

　　“你这孩子小小年纪却看得开。”祖母越发失落“这么简单的道理孩子都明白，可是”祖母不再说下去，我们都明白，静静地相对坐了半晌，祖母又开口到：“你可明白了你舅父舅母要送你做什么？”

　　我摇了摇头，虽然大致猜了出来，可是我还是想听听祖母怎么说。

　　“你父亲不知道从哪听了这些混账话来，就当着能凭借这些攀龙附凤，想把你送进宫里。“祖母冷冷的笑“我看他是痴心妄想！最是无情帝王家，要是真像他想的那么容易，我看这皇帝早就换了人当了！”祖母平素都是言谈温和，这样讽刺的话从她的口中说出，还让我觉得十分不习惯。

　　“父亲也是为了我们家正名心切吧。”我安慰祖母，祖母眼睛一亮，瞧着我道：“祖母活了这么大岁数，你这句话最透亮，就是现在去了我也安心。”舒心的笑从心里透到了脸上，祖母的眉目舒展着。

　　“可惜你不是我杨家孩子，也好，陆家的名声可以连累你也可以为你所用。”祖母直起身子，我忙搀扶。

　　“去把红玉叫进来吧。”刚刚看见祖母有些气息不顺，就把祖母外面大褂的前襟解了开来，我帮祖母系着结子，祖母执意不肯。“你也早些歇了吧，身子才好了些。”我低声应了，去叫了红玉和绿萍进来，一个帮着祖母穿衣，一个忙着穿鞋，又打了热水来给祖母净面，扶着祖母坐到了我的妆镜前。

　　红玉拿着我的梳子给祖母梳头，祖母伸手拉开了抽屉，拿了里面的簪子来看“样式虽然新，但做工差了些，我那里有些成色极好的，回头让红玉送了来给你，若是不喜欢就熔了重新打些首饰戴。”

　　我在一旁捂着嘴笑“祖母，这不是我的首饰，是绿萍的！”

　　祖母听了也笑了“你们小姐倒是偏疼你，现在连我也打趣起来！”

　　“跟着小姐是奴婢的福气。”绿萍脸色发红的站着回话，话却说的得体，祖母满意的点了点头。

　　祖母到底年纪大了，这样折腾了一晚上，难掩面上的倦色，收拾停当后，就在红玉和仆妇的陪同下回了自己院子。

　　“小姐您也早些歇下吧！”送了祖母出了院子，绿萍扶着我回来，要服侍我歇息。我似笑非笑的瞧着她“你觉得我能安心歇着吗？”绿萍脸色猛的白了，扶着我的手也突然松开“小姐”。

　　我坐到了炕上，从炕柜里拿了一床被子盖在身上，今晚这样一折腾，病情加重是难免的了。

　　“还不出来吗？”我朝着上面喊道“要让你妹妹为难到什么时候？”绿萍局促不安的站在离我十步远的距离。

　　“小姐真是个聪明人！”床顶上下来了一个男子，正是绿萍的哥哥。

　　“小姐是怎么发现我的？”男子笑嘻嘻的问，好像不过做了一个捉迷藏的游戏一般轻松愉快。

　　“你虽然身手矫健，可呼吸也太粗重了些！”我笑着回答他。

　　男子朗声笑了“不瞒小姐，您这闺房也太空了些，只有个床能藏人还不结实，害得我一直提着一口气。”笑容里带着清风霁月的磊落。

　　绿萍见我并没有责怪她哥哥，壮着胆子上前倒了一杯茶给我，男子笑嚷到：“妹妹也不赏我口水喝？”

　　绿萍瞪了他一眼，站到了我的身后，看着绿萍苦恼的模样，我和男子都笑弯了嘴角。

　　“我知道小姐想问什么。”男子自顾自的倒了一杯茶“但是请小姐先听听小人的身世再行定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