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前途

　　“母亲”父亲慢慢的踱步到了祖母跟前，却不敢靠的太近，生怕被祖母的怒气波及。

　　“你倒是乖觉”祖母在我的搀扶下直起了身子，倚靠在身后的迎枕上，冷笑到“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父亲听了这话，无奈只得上前。

　　“母亲病了，怎么能不瞧？”父亲不敢抬头看祖母，只垂手站着回话。

　　“你还知道我病了？”平日里祖母总是十分慈祥的模样，这样的一笑，当家主母的气势全都写在了眼角眉稍。

　　“知道我病了还和你那混帐老婆做这种事！你这是想要活活气死我啊！”祖母用手捶的床板砰砰直响。

　　“儿子担不起啊。”父亲听到祖母这样的话，祖母刚刚又是那样的光景，不敢反驳，生怕气坏了祖母，赶忙跪了下来“母亲有话只管教导儿子，这样的罪，儿子是担不起的啊！”

　　祖母见父亲态度恭敬，脸色稍稍缓和，我从几上取了粉彩茶壶倒了一杯茶奉给祖母，祖母伸手接了却没喝，搁在了床旁的暗斗上。

　　“你和请娘到底打的什么主意？”祖母看着跪在地上的儿子，脸上终究有了不忍之色。

　　“儿子万不敢有什么主意啊。”父亲从衣襟里拿出一块手绢擦着额头的汗“媛媛是我的女儿，我怎么会害她呢？”

　　我微微的笑了，我是不是他的女儿在场的三个人都是心知肚明，只有父亲不知道我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世，竟出了这样的洋相。

　　“她已经知道了你是她舅舅。”祖母声音里带着无尽的疲惫。

　　父亲身形一抖“什么！？”瞪大眼睛，用不可置信的神情看着我，那个以为一切尽在自己掌握的男人哪去了。

　　“你只以为你是个聪明的吗？”父亲茫然的转过了头瞧着祖母。

　　“你以为是我告诉这孩子的吗？这样的丑事，好端端的我怎么会揭开来！”祖母直起身子盯着父亲，父亲仍然沉浸在刚刚的震惊里，表情仍有几分迷惘。

　　“别以为你管着这个家就是谁都由得你拿捏的。”祖母叹了一口气，我突然明白了前世为什么祖母虽然反对，但是并没有阻止母亲，祖母心里盼着的，就是这个家太太平平，哪管只是表面上的太平也好，所以宁愿牺牲我，去换家里的和乐。

　　“你跟请娘要借这个孩子搅动什么我不知道，我只想问问你，那弘化公主是什么人，她的长相是随随便便就能知道的吗？”祖母瞧了坐在椅子上，手里端着茶杯暖手的我一眼“若是不像，只不过丢了咱们杨家和这孩子的名声，倒也罢了，若是真的像，咱们杨家就是别人手上的一把刀啊。”祖母说着眼睛里有了泪光，从床上探出了身子“你忘了你父亲是怎么没的？你妹妹是怎么忍辱负重的活着的了吗？”祖母抽泣的声音回荡在屋子里，青春丧夫，人到中年又看见自己精心养大的女儿被夫家休弃了回来，就是这样的人生，祖母还是尽力乐观的面对，午夜梦回，是不是也会伤心感慨？

　　“儿子片刻都没有忘。”父亲抬起头直视祖母，眼睛里藏着烁烁光芒“正是因为儿子没忘，所以儿子才要这么做啊！”

　　这是什么意思？刚刚听到我长得像弘化公主时我以为父亲是想借我依附上秦家，可是这样听来，似乎父亲所想并不是这样。

　　“母亲您不知道”父亲压低了说话的声音，在这样静谧的夜里和闪烁的烛光下显得愈发神秘“弘化公主被接进宫里的时候，今上与公主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后来公主被送到了庙里，今上常常去探望，后来公主被接回宫里，今上正值婚配的时候，还曾去向皇后娘娘请求求娶郡主，皇后娘娘严词拒绝，不久就把公主认在自己名下，成了今上名义上的皇妹，后来先帝做主让弘化公主去和亲，没想到不过一年就香消玉殒了，皇后娘娘在公主的死讯传回来不过十天就得了急病，人人都说是娘娘伤心过度，可是宫里人人都说是今上替公主报了仇！”没想到父亲会讲出这样的皇家辛秘来，倒有了几分演义的色彩。

　　父亲瞧了我一眼“媛媛八岁的时候，陆家来了一个妈妈，曾经是宫里的女官，见了媛媛就说十分相像。”父亲嘴角噙着淡淡的笑“但是媛媛长的越大越像妹妹，现在只有穿上素淡衣裳才格外像公主些。”原来母亲执意让我穿着那身颜色浅淡的衣裳去赴宴是因了这个原因。

　　“照你这么说，你们还是给这孩子寻了个好前程了！”祖母面容清冷，字字像针一样直指父亲。

　　“母亲您想”父亲抬起头用热切的眼神看着祖母，喉结上下滑动“今上看重公主，如果我们把媛媛送进宫里去，今上必然爱宠有加，媛媛也可以为我们一家平反啊！“父亲手里攥着拳头，掌心青白，眼睛定格在了祖母身上。

　　“你真是糊涂！”祖母被父亲气的脸色通红，使劲的用拳头捶着床板“就是皇帝像你说的那么深情，难道你不知道还有后宫不得干政的宫规在那立着呢吗？”

　　父亲脸上也泛起了“话儿虽是这样说的，可是历朝历代，哪个皇太后是没有干政就坐上了后位的呢？”

　　祖母脸上有了笑意，却是十分冷冽“那朝堂就是泥潭，你前脚陷进去了，你以为你后脚就甩得干净吗？”

　　“母亲说的是。”父亲低了头，不再与母亲辩驳，但显然没有将祖母的话听进去。

　　“老大”祖母看着父亲的模样哪有不明白的道理“你想想我们和陆家，当年你父亲不顾我的反对，做主把你妹妹嫁了过去，陆家号称百年世家，你妹妹落得什么下场？”祖母咽了一下，接着开口到：“你再想想请娘，那可是陆家的女儿，还不是说丢开就丢开？”我倒了一杯茶递给祖母，祖母就着我的手喝了茶“现在你们依靠薛家，怎么知道薛家到底是个什么打算？敲着陆家的模样，难道你还不明白这些世家都是什么心肠的吗？”祖母说道最后，已经十分疲惫了，声音越来越小，却还强撑着精神劝说父亲。只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祖母能看清的道理，父亲却未必会放在心上。

　　祖母微微睁开眼睛，看见跪在地上的父亲仍是一副执迷不悟的模样，微微阖了眼睛。

　　过了半晌，祖母的声音里充满了伤心和无奈“我老了，只能由得你们折腾了，等我眼一闭，你们怎么我也顾不上了。”

　　“母亲何必说这样的话。”父亲低声呢喃。

　　“下去吧！”祖母朝父亲摆手，示意他不必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