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嘱咐了姨娘几句让她回去收拾东西去后,我去了祖母屋里,与祖母说笑了几句,母亲来了。穿着一件铁锈红撒亮金刻丝蟹爪菊花宫装,下面一条白色重缎马面裙,项上带着一片素银锁,虽然画着妆还能看见眼下淡淡的青色,显然昨夜没有休息好。
从前都是她与祖母一左一右的坐在 炕桌两旁,我站起来要给母亲让位置,祖母却说“坐的离我近些,年纪大了,瞧东西都有些不真切了。”母亲脸色讪讪的坐到了我平常坐的锦杌上。
和母亲一起在祖母屋里用了午饭,母亲向我使了眼色,我推说累了,要回去歇歇,祖母便说:“晚上还要守夜,都下去歇着吧。”母亲无法,只得退了下去。
走出屋子,母亲说道:“你随我来一趟。”我朝她灿烂一笑,说道:“祖母让我回屋子里歇着,您平素教导女儿要听长辈的话,女儿不敢违背!”说完行了个礼,带着绿萍回了院子。
我躺在炕上翻看着绿萍绣样筐子里的花样子,绿萍面带喜气的进来,站在火盆前搓着手说道:“小姐您可太厉害了,夫人被您气的,砸了两套粉彩茶具。”很多事绿萍并不知道,她只是凭借自己的感觉来区分好人和坏人,不知道绿萍有一天知道了我心里的算计,该是什么样的界定。
“其实我并不是因为勇敢拒绝了母亲。”我笑着解释道。“而是我不敢去。”
“为什么不敢去?”绿萍疑惑的问道。
“因为我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我不知道她的目的,这样临时应对常常会露马脚。”绿萍点了点头,“小姐说的对,做事确实应该提前打算好,就像我绣花前会先描好花样子。”我不禁失笑,原来我做的事在她看来就像她在绣花。
看着绿萍坐在脚踏上穿针引线,我说道:“你愿不愿意教教我?”
“小姐不是最不喜欢绣花的,从前小姐还说幸好夫人通情达理,不逼小姐绣花。”听绿萍提起从前我的样子,恍如隔世,那样自在任性的日子只怕以后都不会有了。绿萍见我态度有些消沉,以为是自己说了让我不快的话,忙说道:“小姐这么聪明,肯定很快就能学会。”看见她瞪着眼睛仔细的盯着我,生怕错过我脸上的一个表情的样子,我扑哧一笑,“好不害臊!”绿萍红了脸,喃喃道:“小姐刚刚学自然我是可以教得的,要是小姐学的好了肯定是要请师傅教的。”
绿萍拿了一根绣线和针给我,我平时看绿萍穿针引线,十分容易,轮到我自己去做,不知怎么的,分外艰难,穿了好几次都穿不过去,那线就像和我作对似的,在针孔上弯了腰也穿不过去,急的我头上直冒汗。绿萍把活计放到一旁去,只呆呆的看着我穿针,被她看着,我更觉得窘迫,索性把针一扔,说道:“你这针线有问题,穿不进去。”绿萍捡起我扔下的针,轻松的引过了线,看着我耍赖的样子颇有些无奈。前世也是这样,当时想给孩儿做个肚兜,却笨手笨脚的,丫鬟帮着裁了料子,又缝了素面的肚兜,我只绣了半个荷花就用了好几个月。难道还有人天生做不好这个?
“小姐,我听说人家娶媳妇都是十分看重针线的,您这样怎么能找一个好婆家?”绿萍这话是没错的,越是大户人家,越看重媳妇的手艺。虽然身上的衣服,拿着的帕子都有针线上的人,再不济还有绣楼,只是有一手好绣活,会是十分出彩的一件事,不论是做个小物件送人或事给婆婆做个抹额,精巧的绣工都能拉拢相互之间的关系。
“你这小蹄子,总提嫁出去,是不是看上哪家小厮了?”我笑着问绿萍。“是谁,你告诉我吧,我给你做主,风风光光的把你嫁过去,保证让他不敢欺负你。”
绿萍闹了个大红脸:“和你说正经的你怎么这样!”
“好了好了,我以后再不提了,给我换了衣服我们去祖母屋里了。”
“现在还早了些吧?”
“今晚有戏要看呢!”
绿萍给我挽了百合髻,头上插了一对金步摇,身上大红织金上袄,浅金马面裙,淡淡的化了妆,显得喜庆又端正,我对自己的这身装扮十分满意,在镜子前照了照,笑:“你的眼光越来越好了。”
绿萍对颜色的搭配一向得心应手,她的刺绣颜色鲜亮,样式复杂,给我搭配的衣服也漂亮得体。
去的时候母亲和祖母已经坐在正堂里喝茶了,祖母带着花镜,看着手里的账册,母亲身边的李妈妈在一笔一笔的对账,母亲面色凝重的坐在椅子上听着。
“好啦,不用念了,你做事我一向是很放心的。”祖母见我进来了就放下了手里的账册,李妈妈上前两步想接回账册,祖母却一回手把账本递给了红玉,“大小姐年纪也不小了,让她跟着你学学对账吧。”
红玉捧着账册低声应是,母亲的脸色又苍白了几分。
“你今儿这身衣裳倒是俊俏的很。”祖母笑着看着我,“你母亲是个会打扮的,你这是得了她的真传了。”祖母句句都是在夸赞母亲却句句意有所指,小姐的衣服很少自己决定,不是身边的妈妈就是丫鬟搭配着准备,难道是我屋子里的丫鬟向母亲学了艺。既然祖母这样说了,我自然不能不接,我笑着答道:“哪里是孙女,是绿萍这丫头,手巧还会搭颜色,孙女才每日都穿得合适。”母亲的脸色更难看了几分。
“这么伶俐的丫头,不知道将来谁娶去了呦!”祖母脸上洋溢着笑容,绿萍听了羞红了脸,只盯着脚尖,我笑着朝她眨眼,绿萍今年十四岁了,转过年就十五岁了,家里的规矩,丫头们留到十七岁,还有两年。
“老爷来了。”外面的婆子通传到,沉稳有力的脚步声一阵一阵传来,帘子一偏,父亲穿着鸦青色大耄,头上的头发用玉簪固定,黑色的头发碧绿的玉簪上面带着些许晶莹,母亲带着身边的仆妇已经迎了上去,服饰父亲脱下身上的大耄,父亲笑意盈盈的看着母亲,母亲却眉头深锁,看了这样的场景我不禁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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