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守岁

　　春桃自请到我身边来服侍，却被我遣了回去。后来问了绿萍，春桃虽然领了二等丫鬟的名，却仍然一心一意的做着从前的事，有些人来祝贺她，有些人嫉妒她在背后风言风语，她都淡淡的，好似不在意，只一心的守好院子等我回去，身边有如绿萍般忠心的，有如春桃般伶俐的，一定会越来越好。

　　迷迷糊糊的想着，一盏橙黄的灯已缓缓的移到了帐子前。“小姐，您醒了吗？”是绿萍来叫起了。“我已经醒了，进来吧。“绿萍掀了帘子，外面天色还有些暗，绿萍见我没有立即起身，笑着道：“已是辰时了，因着外面掉了雪珠，看起来天色格外暗些。”最近一直连降大雪，父亲半月前到边城去跟几家铺子的掌柜对账，自此之后一直都没有回来，我曾寄过几封信，却没有任何回信。祖母每天看起来还是如常，养鸟，种花，不知是否有了父亲的消息。

　　绿萍服侍我换了身衣服，，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头上梳着垂饕分肖髻，头顶戴着一件金镶玉观音满池娇分心，两边戴着两个点翠镶红宝石掩鬓，发髻上各插着一对金镶玉蝴蝶步摇，上身穿着对襟红羽纱长衫，上面用彩线绣着富贵花开的大牡丹，里面穿着桃红中衣，上面绣着喜鹊报春的斓遍，下面系着翠蓝红梅报春斓遍马面裙，脚上蹬着厚底红缎鞋，一身流光溢彩，我不禁皱了皱眉，这样艳丽的颜色，我向来不喜欢，绿萍明白我的心思，低声说道：“今儿年节下的，老爷又不在家，好歹的让老太太高兴高兴。”

　　“好呀，祖母一句话就收买了你啦！”我笑着打趣绿萍。

　　“都是小姐教导的好！”绿萍明白我不过是在逗她，也笑着回了一句。

　　进了祖母的屋子，一室的丫头都是穿红戴绿的，好不热闹，见我进来了挨个过来朝我问安，我朝她们笑了笑，却没有给赏钱，这是祖母的规矩，赏钱要在大年初一散了才吉利。

　　“好啦，好啦，你们还怕小姐不给你们赏钱不成。”红露满面喜气的打法了小丫头们，替我打了门帘迎我进了门。

　　祖母屋子里的摆设不知什么时候焕然一新，原来梨花木桌椅都换成了黑漆的，泛着一层幽幽的光，上面一色红底浅金团纹坐垫桌旗，博古架里的摆件也全都换了一遍，连门帘都换成了红缎夹棉绣百鸟的喜庆图样，这样一眼看去满屋子都是红的，竟像布置了个新房一样。

　　祖母头上戴着一套烧蓝珍珠头面，身上肉粉色底子福寿吉祥纹样镶领藏蓝团花缎面对襟褙子 雪青立领中衣 赤金撒花缎面蔽膝姜黄底子马面裙 ，雍容华贵又分外稳重，母亲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头上一套点翠的头面，穿着一件红色暗纹对襟上袄，项上是一个冰种玉项圈，下面一条绢纱金丝绣花长裙，脚上姜黄绣花鞋，文文静静的和祖母说着家常。

　　“祖母，母亲。”我进门行了礼，祖母神色如常，母亲眼底却有淡淡的青色，显然没有休息好。

　　“父亲还没有回来吗？”我坐下喝了一口茶后问道。

　　“他昨夜回来了，来我这请了个安歇到外院了。”祖母淡淡的说道，母亲的眼圈却有些红，敛了神色低头喝茶。

　　“那我去给父亲请安吧。”我抬起头望着母亲，母亲看似不注意却仔细的听着，看来她还没有见到父亲，也就是说父亲带了她想知道的信息。

　　“外院都是些什么人？你要去外院！”祖母从没有这样疾言厉色的对我说话。我作出一副惴惴不安的样子，看来祖母的心里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镇定。

　　“你有空就去看看王姨娘吧，过了年她就要去庄子上了。”祖母的语气颇为无奈，瞟了母亲一眼，母亲脸上却没有什么笑意，是这个结果不如母亲的意还是没有按照母亲希望的发展？

　　想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最好的莫过于去问本人，王姨娘好见，父亲只怕要等等了。

　　我带着绿萍回了屋子，绿萍问道：“小姐可要换换衣裳？”

　　“拿套家常的小袄给我吧。”我说道。“快把这身劳什子拿下去，真是累赘死了！”

　　“小姐不去姨娘那里吗？”

　　“祖母只说让我见见她，又没说非要去她那。”到底是亲生的女儿，现在又回了祖母身边，自然是要团团保护的，这样有些消息就透不出去了。

　　“找陈妈妈，让陈妈妈去请姨娘来。”卸去了簪钗，只穿着一件家常三梭布的小袄，躺在炕上，说不尽的舒坦。

　　“小姐，让陈妈妈去找姨娘？”绿萍瞪大了眼睛，大约不相信我居然会让母亲的人去请姨娘。

　　“你还不相信你们小姐我！”我得意扬扬的朝着绿萍笑道。

　　“当然相信！”绿萍一转身就出去了。

　　不一会陈妈妈和绿萍跟在王姨娘身后进了屋子，王姨娘穿着青色琵琶袖上衣，下面穿着白色水纹马面裙，看起来清秀中带着一分憔悴。

　　她见我躺在床上，微微愣了一下，往常我都是穿戴整齐或站或坐也都是端端正正的，今天却穿着随便的倚在迎枕上。

　　“大小姐”姨娘福了福，眼圈通红，心里是委屈的吧！原来的官家太太，现在却回自己的娘家用一个姨娘的名义苟且偷生，又要被自己的小姑送到庄子上，还要为自己的女儿行礼，把自己的女儿当成主子。

　　“姨娘请起吧。”有些事情不能原谅却也不能抓住不放，到底是生母，也是个可怜人，随着世事无奈沉浮。

　　“听说姨娘要到母亲亲的庄子上住几日？”

　　“奴家是要去老太太的庄子上养养病。”她低眉答道，话中却很有底气。

　　原来如此，难怪王姨娘虽然离开了，母亲脸上却没有喜色，那为什么祖母不让母亲见父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