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母亲,求您了,让我留下这个孩子吧!”
我跪在母亲的身前央求。
“留下这个小畜生要干什么?快把药喝了!”
母亲带着她的贴身妈妈站在我面前,冷冷的看着我。
“母亲我现在就收拾东西,我离开这里,求你让我留下这个孩子吧。”
我紧紧的护住肚子。
“你是什么身世,还想留下这个孩子?”
母亲的脸上已经透露出了不耐烦的神色。
“可是孩子是无辜的啊母亲。”
我声泪俱下的趴在母亲脚前的一片青砖地上,不停的磕着头,求她放过我肚子里的孩子。
不过片刻,额头处传来一片火辣灼热。
母亲早已没了耐性,回头吩咐自己贴身的管事妈妈:“喂她喝药!”
说罢瞧也不瞧我一眼,扶着丫头的手就出了门。
我那么拼命的抵抗,也是徒劳。
那药苦极了。
我一个人孤单的躺在床上,感觉肚子里有一股暖流不住的涌。
我看得比生命还要珍贵的孩子,在缓慢的从我身体里流失。
这是我苦苦求来的孩子。
我大笑一声,光着脚就走了出去。
孩子都没了,还注意什么身子?
外面的天很晴,天空上飞过的鸽子,也像云一样白。
睁开眼睛,小衣已经湿透了,天还没有亮,一个光点正向我渐渐靠近。
帐子被扯出一条缝,一张白净的脸探了进来,是丫鬟绿萍。
“小姐醒了,可是要茶?”绿萍的脸还像从前一样。
我摇摇头。
“换身寝衣吧。”
绿萍服侍我换了衣裳后,我重新躺在床上。
梦中的一幕,是我真实经历过的。
我怀了薛家的孩子后,母亲喂我喝了一碗药。
喝过药后,我坐在廊上看天,昏昏沉沉的就睡了过去。再醒来时,只有我一个人躺在床上,耳畔有模糊的争吵声,这声音很近,我努力听却又听不清,之后又沉沉睡去。
待到再睁开眼睛时,入眼的,是未嫁时,我床上挂着的的那顶百草帐子,上面绣满了花草、金银花、常青藤,还有许多我一直没有识得的花草。
我伸出手去摸,那手也是小小的,几个小指甲玉琢的一般。
月余前,我发现自己回到了从前。
回到了我十岁的那个冬天。
一切还和从前一样,母亲还是那样严厉,父亲还是那样慈爱。
但是一切已经不一样了,因为我已经不是那个小女孩了。
我叫杨媛,生于商贾之家
“小姐,该起身去问安了。”
梳洗过后,我去了祖母的院子。
祖母是个很慈祥的老太太,每次见了我,她都是一副满含怜爱的样子。
我想起了那个时候,母亲带我去见薛家老爷,祖母紧紧的拉着我的手,对母亲说:“清娘...清娘....你再想想....想想吧!”
“媛儿的一生就要这样毁了啊!”
可惜我那个时候,一心看上了薛家大少爷,不知当年的那一步踏进去,就是万劫不复。
既然有了这一世,不能再这样糊涂的活着了!
“见过祖母。”我柔顺的蹲身行礼。
“媛儿,你来了。”祖母慈祥的笑着,朝我招手“快来,快来,坐到祖母身旁。”
“绿萍,快拿过来。”我笑着回头唤我的婢女。
绿萍恭敬地提着红木填漆食盒走了过来,笑意盈盈的奉到我手里。
我亲手揭开了那食盒,一股香气就随着我的动作,逸散开来。
“祖母,如今天儿冷了,我吩咐小厨房做了红糖老鸭汤,最是滋补,您趁热尝尝。”
甜白瓷的碗儿里,红彤彤的大枣,白嫩嫩的鸭片,绿油油的葱段,清清白白的躺在碗底。
我盛了一碗,笑着奉给了祖母。
“我们媛媛真是孝顺,祖母尝尝。”
祖母面上的褶皱一条条舒展开来,变成了一张笑脸。
祖母刚端起碗抿了一口,门帘子外面就响起了小丫鬟通传的声音。
“回老太太,夫人到了。”
“唔,让她进来吧。”祖母笑着答应。
一股凉气随着母亲的动作蹿了进来,看见我正亲亲热热挨着祖母,坐在炕上,母亲不由的皱了皱眉。
前世母亲对我教导甚严,我不是跟着嫫嫫学规矩,就是跟着师傅学昆曲。唱戏是极低贱的营生,但母亲悄悄的请了师傅来教我,这件事,连家里的下人都鲜少知道。
进了薛家我才知道,薛老爷酷爱听曲儿。
母亲是早就算计好,要把我送进薛家做个妾的!
但是她没有想到,我与薛家大爷情投意合,早在她把我送给薛老爷前,薛家大少爷就另置了房产安置我住下。
为什么要把自己亲生的女儿,嫁给一个年逾四旬的老翁做妾?
即便我跟了薛家大少爷,为什么母亲不让我生下孩子?
母亲一定藏了什么秘密,而且我眼前这位慈眉善目的祖母,也一定是知道的。
母亲坐下,马上有丫鬟上前,为她解了身上的大髦风兜,又有丫鬟上了手炉脚炉,她的脸色才缓和了一些。
母亲极其怯寒,北方肃杀,每年冬天,母亲的院子都要比别的院子多用将近一倍的炭。
小时候,无意听见母亲提起京中气候温暖,我再追问,母亲却顾左右而言他。
“娘,媳妇想跟您商量个事。”
母亲微微的朝着祖母探身,面上的笑容分外柔顺。
“说罢。”
“媳妇想把王姨娘送到庄子上去。”
祖母本来歪在炕上,听了这话突的就坐了起来。
“为什么?你要把暖暖送哪?”
暖暖?
这定是王姨娘了!
祖母会这样叫一个姨娘,当真奇怪。
“娘!”母亲用眼睛示意祖母注意我。
我暗嘲自己糊涂,前世我怎的没注意到这些古怪。
这不久以后,王姨娘就在母亲执意之下,搬进了庄子,一直也听不到她的消息,我亦并没有多加注意,现在想来,这王姨娘身上也透露出不尽的古怪!
王姨娘,是个长得很美丽的女人,说话柔声细语,娇弱无比,总是面含清愁,一双眼睛水波潋滟。
按理来说,这样姿色的女子,定会极受宠爱,但是父亲对她,始终都只是淡淡的。
难道是母亲这个做主母的,太过严苛?
“媛儿你先回去吧,我与你祖母有事要说。”
母亲回转过头,淡淡的吩咐。
我忙点头,起身屈膝行礼,恭敬道:“是,祖母安,母亲安,媛儿告退。”
母亲已经下了逐客令,我不得不退下。
走出内室,绿寇正带着三四个我院子里的小丫鬟,候在祖母的正厅里,见我出来,忙迎了过来。
绿萍,当年我匆忙收拾东西,准备跟着薛家大爷走,这丫头拉住我,苦苦哀求,求我再考虑一下。
当时她说:“小姐,奴婢求您,再好好想想,您这一走,就什么都没有了啊!”
而我执意要随薛郎去,她也打包了行李,与我一同奔逃,
我心里觉得,这是个可信的丫头,但经历了从前那样的事,到底谨慎些好。
如今我在家里举步维艰,必得有个亲近的人才行。
可惜,我前世白白的活了那么多年,却连一个亲信的人,都没有识辩出来!
只好一切重头做起。
我暗暗思忖,带着绿萍回院子的途中,就想到了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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