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莲塘歌声

　　大概是下午睡得多了，慕容夜里精神得很，一点困意都没有，看着守夜的丫鬟困得直点头，慕容便让回去睡觉了，自己披上衣服到御花园里随意走走。

　　花和人一样，有夜间睡觉的也有夜间不睡的，可也与人不一样，那就是人是睡觉得多不睡得少，可花却是夜里开的烂漫的多，合上睡觉的少。此时没了勾心斗角的人，也少了来来回回的宫女太监，只她一个在荷塘边的花亭中独坐，慕容心境竟如此的平和。

　　忽而想起前世随着端木玦乘龙舟去江南南巡，也是六月的天气时节，江南的莲叶荷花才是人间美景，似乎踏在人间天堂一般，记得那时她坐卧在龙舟的甲板上，一边采莲一边唱歌，那首《采莲曲》“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中有双鲤鱼，相戏碧波间。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南。莲叶深处谁家女，隔水笑抛一只莲……东家莫愁女，其貌淑且妍。十四能诵诗，十五能缝衫。十六采莲去，菱歌意闲闲。日下戴莲叶，笑倚南塘边……水覆空翠色，花开冷红颜。路人一何幸，相逢在此间。蒙君赠莲藕，藕心千丝繁。蒙君赠莲实，其心苦如煎……莫言共采莲，莫言独采莲。莲塘西风吹香散，一宵客梦如水寒。”

　　端木琰正执箫立于林中赏月，正感慨孤月清丽独挂天际生出寂寞之感，便听见一阵歌声，轻柔甜美、婉转动听，如同天籁之音般的扣动心弦，点点的释然洒脱，刚好应和了这夜间的安宁。

　　端木琰循着歌声向荷塘边走去，已经是三更的深夜，怎么会有女子在荷塘唱歌？愈是好奇愈是寻觅，索性直接踏上那荷塘里的小舟摇了过去，却又怕惊了唱歌的佳人。

　　花亭里，一个身着月白色衫子的少女侧身独坐，无法柔顺搭在肩头，侧脸清秀，肌肤白皙，映着月光如同月中嫦娥般，端木琰痴痴地站在船头愣着看，竟忘记了撑竹篙，这女子他是见过的，在护国寺的花瓣雨中，在宴会上的烛光灯影里，还有自己的梦里，只可惜她是当今的皇后，皇兄的女人。

　　‘其心苦如煎’‘风吹香散’‘梦如水寒’，岂不是就是他的心意，端木琰看着慕容霓裳歌声停罢面露点点愁绪，心里也随着她的不愉快起来，竟一个不小心‘噗通’一声跌入了荷塘之中。

　　一声巨响吓了慕容一大跳，慌乱转身看去才知道是有人落了水，荷塘之中不知何时还多了一条小船，夜深之时附近哪里还有侍卫，慕容只能解下自己的腰带向水中的人丢去，落水的人也总算是抓着腰带扑腾到了花亭边，慕容伸手将他拉了上来，没想到落汤鸡竟是靖王——在护国寺‘调戏’了自己的靖王爷。

　　“咳咳咳……”端木琰不会游泳呛得够呛，衣衫尽湿，冠带也凌乱了，就算是这般狼狈他还不忘了礼数，看着自己身上的水散落在慕容的衣衫上连连的向后退去，抱着拳低头不敢抬头，赔礼道：“是臣弟失礼，请嫂嫂莫怪罪！”

　　看着端木琰脸上的水渍沿着鼻尖一点一点的滴落，慕容觉得好笑，掩着嘴向后退了一步说道：“罢了，快回去换衣裳吧，夜里凉些可别生病了才好！”

　　“臣弟告退！”端木琰刚转身离开，慕容便叫住了他。

　　“王爷，今晚荷塘偶遇的事情你知我知，天知地知，水知花知，千万不能让其他人知道！”

　　“皇后请放心，臣弟自有分寸！”端木琰没有回头，沿着小路一会儿便走没了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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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是昨晚吹了夜风还是端木琰身上的水淋湿了自己，慕容霓裳第二天一早便头脑发热，身上发软的病了，晨起的请安也自然是散了，轻雪急忙的召来了刘太医，诊脉后说是染了风寒，开了张方子，说是没有大碍。

　　“娘娘，您昨晚这是去哪儿了，把守夜的丫鬟也打发了，这下好病了不是！还好不是大病，不然不知道还要遭多少罪！”轻雪一边给慕容喂药一边的唠叨，瑞嬷嬷也在一旁冷着一张脸赞同着轻雪的话。

　　“好了好了！以后我可不敢再乱跑了！”慕容握住轻雪和瑞嬷嬷的手说道：“为了轻雪少唠叨些，以后也是不敢了！”

　　“娘娘，您昨夜到底是去哪儿了？”轻雪又问了一遍。

　　慕容不想说自己遇到了靖亲王，索性就扯谎道：“就在御花园里散了散步，只是出门的时候没带披肩，所以伤了些风。”

　　“您可去荷塘那边了？”

　　轻雪一问，慕容旋即心里‘咯噔’一下，难不成端木琰将事情说了出去？还是当时有人看见了？却还是矢口否认道：“没去啊！还没走那么远！”

　　“哦！”轻雪将药碗收了，继续说道：“说来也巧，今天奴婢到太医院去请太医的时候碰见靖亲王身边的小太监也去请太医，说是他家王爷病了，因为昨晚在御花园采莲的时候失足掉在水里了，一早起便发热了，奴婢还以为娘娘夜里会遇见靖王爷呢！”

　　“那靖王爷现在好些了吗？”慕容喝了一口蜜水问道。

　　“那奴婢就不知道了！”轻雪和瑞嬷嬷都没太多想，自然也没注意慕容脸上神色的变化。

　　“这靖王爷不是在宫外有府邸的么，怎么昨晚宿在宫里了？”慕容觉得好奇的问道。

　　“奴婢也是打听了才知道，说是靖王爷不是快娶薛氏为王妃了么，昨日是进宫谢恩的，陛下给挑了日子，就在这个月的十五，差不了几天了，没想到王爷这还落水病了！真是可怜靖王妃了！”

　　闲话扯了半天，慕容见瑞嬷嬷似乎是有话要说，便问道：“嬷嬷可有话？”

　　“老奴一早上听说，汪淑妃去了福寿宫！”

　　“这么快啊！她也太耐不住性子了！”慕容靠在软枕上冷笑着说道。

　　“是今天早上陛下赏了长乐宫一只玉钗，汪淑妃知道后便去了福寿宫，怕是不高兴了！”

　　慕容倒是乐得见他们自己内部暗着争斗，也轻松了她，免得还得想办法一个一个的除去，“怕是现在头疼的是汪太后了，以汪媛的性子，不闹的汪太后人仰马翻才怪！继续打听，这样的乐子本宫可不想错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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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一大早上哭天抹泪是做给谁看？！”福寿宫里汪太后看着汪淑妃连哭带闹了半天终于是受不了的呵责道。

　　汪太后一生气，汪媛也不敢太过放肆，遂跪在汪太后脚边，撒娇的说道：“姑母，您倒是胳膊肘向外拐，媛儿好歹是汪家的人，那赵芷嫣一个外姓人您这么这么上心，媛儿已经是半个月都没见皇上了，您也不着急！”

　　汪太后挑起汪媛的下颌，看着她一双描画的极好看的眼睛，说道：“你还知道自己是汪家的人！为了汪氏一点点委屈都不肯受，将来如何做得了皇后，如何母仪天下，哀家看你是比不上慕容霓裳那小妮子半分的气量！”

　　“慕容氏那有什么气量，前几日还在晨起请安时还因为小事折辱了傅云晚，臣妾倒是没看出来她的气量在哪儿！”汪媛不服气的冷哼。

　　“你可知道，昨晚皇儿有意留在凤临宫留宿，慕容霓裳两度劝谏方才劝走了皇上，为的就是不让别人挑出自己的错处来，你倒好，一点点的不如意就跑到福寿宫来闹！”

　　“她会劝陛下走？”汪媛一脸的不以为意，“谁知道安得什么坏心思！”

　　这当口，赵芷嫣来请安了，汪媛执意不肯起来，就是让赵芷嫣知道，自己才是太后的亲侄女！汪太后不好搏汪媛的面子，只好由她任性。

　　“臣妾给太后请安，给淑妃娘娘请安！”赵芷嫣一身嫩绿色的长裙，淡粉色的衫子，头上的钗子是端木玦刚刚赏赐的，眼眉如水，一夜过后竟出落了几分。

　　“起来吧，赐座！”汪太后面带笑意的又令宫女拿些糕点过去，看似对赵芷嫣颇多的怜爱。

　　“妹妹头上的钗子好看得很啊！”汪媛醋劲儿十足，却头不抬眼不睁的说道。

　　“陛下赏的，姐姐真是好眼力！”赵芷嫣一路过来听见汪媛和汪太后的几句话，尤其是一句外姓人让她耿耿于怀。入宫前父亲就曾叮嘱过她，汪淑妃跋扈异常，尽量不与她锋芒交接，为的是能够依附汪氏，可汪媛的嘴脸着实令人恼怒。

　　“妹妹如今承蒙陛下的恩宠，可不要忘了是谁将你送进了宫里，送上了陛下的龙床，千万别学农夫与蛇，反咬主子一口！”

　　话说的难听且刺耳，赵芷嫣耐着性子答道：“淑妃娘娘教训的是，臣妾日后一定多听太后的话，也忘不了太后的恩情！”

　　“好啦！”汪太后瞪了一眼汪媛，说道：“一早上都够精神的，跑到福寿宫你一嘴她一句的。赵贵人，陛下今早可赐汤药了？”

　　汪太后这一问汪媛脸上有些挂不住了，从早年进了太子府开始到现在成了淑妃，汪媛始终没能生下一儿半女，连肚子都没有过动静，这也是汪家决定再送一个女子入宫的原因。

　　“会太后的话，臣妾无能，陛下早起赐了避子汤！”

　　赵芷嫣话一出口汪媛便冷哼一声，“看来赵贵人也不是很得陛下的宠爱！本宫再不济，再生不出孩子，陛下还没赐过避子汤！”

　　“媛儿！”汪太后狠狠地瞪了一眼汪媛，又看向赵芷嫣，说道：“你也不必心急，如今你的位份低，皇上自然不会让你诞下龙嗣，只要宠爱尚在，就不怕生不出孩子来！”汪媛似乎要说些什么，却被汪太后堵得没敢再出声。

　　赵芷嫣点了点头，起身说道：“臣妾有些身子疲惫，先回宫了！”

　　赵芷嫣一走，汪媛便质问道：“姑母，汪氏送了赵芷嫣进来不就是为了诞下龙嗣，然后再以生母位份低过继给我的吗？难不成还真的要让她位居高位，踩在我的头上不成？”

　　“你什么时候才能聪明点！”汪太后用力的点了一下汪媛的额头，“你以为赵芷嫣是蠢笨之人吗？不这样说，如今她还不是十分乖顺，万一投靠了德妃或者是慕容皇后，我们岂不是便宜了别人！”

　　“姑母心里有数就好！”汪媛心里总算是不再别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