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人命

　　秀女大选算是结束了，慕容回到凤临宫便卸了钗环，那么多金银美玉打造的珠宝她都不喜欢，那些耀眼的色泽和冰冷坚硬的触感总让她想起前世自己落魄时的颓废，那时候连一根竹钗都没有，死的时候都是披散着长发，像极了曹丕的甄皇后——乱发覆面、以糠塞口。

　　“娘娘，既是伤心为何还要留下那秦柳絮？”轻雪权以为是慕容因为新进宫的秀女伤身，闷闷不乐，也听闻今天选秀时皇后尽迎合着陛下的心思，选了不少美女入宫。

　　“轻雪，本宫伤心地不是这些！”慕容饮了一口白豆蔻煮水，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叹了口气，说道：“本宫是在替那些新进宫的小主们难过！”轻雪和小奴面面相觑，不知道为何，最近皇后的话她们都听的不大明白了。

　　“娘娘，家里传消息了！”瑞嬷嬷足下生风急急忙忙走过来，慕容一摆手屏退了轻雪和小奴，方才示意瑞嬷嬷说话。

　　“娘娘，国舅爷过世了，昨晚上的事情，说是喝多了酒，一头栽进了护城河，今天一早上才被人捞了起来，因为今儿是选秀的好日子，家里便将事情压了下来，也不打算大办了，草草的在郊外设了灵堂，老爷倒是给了柳孟氏不少的银两，让她带着两个儿子回山东乡下的老家了。”

　　瑞嬷嬷讲的清楚，可却没从慕容霓裳脸上看到半分的惊讶和痛心，她一双清纯、纯粹的双眸带着水晶般的冰冷疏离的看着镜子中的容颜，半晌后说道：“本宫知道了，拿些银两再给柳孟氏，让她照顾好两个孩子，实在不行就改嫁了吧，在舅舅的灵前，让父亲替本宫上一柱香！”

　　“是！”瑞嬷嬷躬身退下，只留下慕容一个人坐在内殿，她的手上还在梳着自己墨色的长发，如今她的手真真的不再干净了，一条人命就在她的意思里解决在了父亲的安排下，不过还好——慕容氏保住了，死了一个柳乘风还不足惜。

　　可她没有那么多时间去伤春悲秋，今晚不出意外，端木玦是一定会来凤临宫的，明天新选的秀女就会赏赐封号了，后天德妃就要安排各位小主的住处了，大后天或许淑妃和汪太后就会因为新进宫的女人而开始发难了……对于慕容来说，步步为营，却也是步步惊心。

　　“娘娘，管公公到了！”小奴一侧身，管密伛偻着的身子面上带着笑意说道：“奴才给皇后娘娘请安！”

　　“管公公多礼了！”慕容未起身。

　　“皇上今晚在凤临宫歇着，晚膳娘娘可要多做几道可口的饭菜。”

　　“本宫知道了，麻烦公公多走一趟！”慕容示意小奴给了些银两，管密面上带笑打千去了，慕容理了理自己的衣襟，心里觉得好笑，刚刚还想着接下来一连串的事情，这一会儿就要开始了。

　　柳乘风意外落水的消息端木玦怕是已经知道了，慕容连忙吩咐轻雪拿一套素净点的裙裳过来，又将头上的钗环首饰都褪去了，洗净了脸上的妆容后便半卧在窗前的榻上，轻雪将茶碗里的白豆蔻煮水换成了和那带有马齿苋相似的茶，端木玦若是不懂医理定是不会发现。

　　没一会儿，便听见了管密通传的声音，端木玦步履生风的进了凤临宫，慕容霓裳正扶着丫鬟轻雪从榻上准备起身行礼，“免了！”他扶了一把说道。

　　只见面前的人一袭淡青色的襦裙，月白色的外裳垂至脚踝，巴掌宽的青色腰带勾勒的身形瘦弱，长发散着，脸上泪痕浅浅，拿在她手中的帕子也被眼泪染得几处褶皱，端木玦便开口安慰道：“人死不能复生，朕已经下旨安抚，皇后也别太伤心了。”

　　“臣妾的舅舅一生无功名，不学无术，素来惹人嫌碍，可到底柳家就只剩下舅舅和母亲相依为命了，如今舅舅去了，母亲一定内心伤悲，而臣妾不能侍奉身边，觉得心中有愧。”

　　端木玦正打算以圈地案的罪名示意御史台上疏参慕容氏一本，没料到柳乘风来没来得及迈入陷阱就这么意外的掉河里淹死了，他怎么想怎么觉得蹊跷，有新来凤临宫一探究竟，现在见慕容霓裳一副梨花带雨的样子，反倒是打消了怀疑，那眼泪和神情不像是假的。

　　“臣妾还有一事未向陛下禀告，便自作主张的派人向宫外送了银两，舅母托带着两个孩子不容易，回到山东老家也算是有些路费，望陛下恕罪！”慕容用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泪痕，未施脂粉的肌肤被泪水染过后有些紧绷，也不知道是不是看上去更加的楚楚可怜了。

　　“理应如此！”端木玦吩咐身后的管密，说道：“赏银一百两予柳孟氏！”

　　端木玦扶着慕容霓裳躺下休息，“朕还有些事情要处理，皇后要爱惜身体，轻雪，你好好伺候着！”说完便转身出了凤临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