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03章

　　没想到的是他俩前脚刚到张家港的家中，江凌然在江帆的陪同下也到了。

　　江凌然坐下后马不停蹄地吩咐江雪找来王弼和秦钟，把事情的前前后后仔细询问了一遍，当然，善良的江雪为了保护王弼的婚姻，当着秦钟的面她依然没有提起王弼婚前和婚后的那些事，秦钟只知道是为了那所谓的1000块“介绍费”。

　　“那次去贵州我就听你跟你妈在叽里咕噜说什么，虽然听得不是很懂，但我知道是说幺姨不好，当时还被我骂了，你怎么还在瞎说啊？”秦钟气愤地责问王弼。

　　“我是说的别人，我妈听岔了。”王弼狡辩道。

　　她这解释让人感到好笑，但是江雪只感到悲哀，“那当初给你带走的1000元钱呢？不是让你第二天就去寄给你爸妈吗？”

　　“你看哈小姨，我都成家了，这边也是一个家，家里没钱用我不得不顾啊。”王弼哭丧着脸说。

　　“你再没钱用也不该动这个钱呀，秦家哪是靠你这1000块钱就能发财的？顾家也不是你这样顾的呀，再说你动了那钱也应该跟我说一声，反而来冤枉我，还说什么你们结婚的时候我们去你们家拿介绍费没拿到，爷爷（马丁的父亲）还跟你大哥打架，打着从楼上打着滚到楼下，谁看见他们打架了？谁去你们家拿钱了？爷爷都那么大岁数了，你瞎说什么呀？你在我们家住的那些日子，难道忘了他和奶奶是怎么照顾你的吗？你这不是作孽吗？何况这根本就是没有的事。”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还高两公分心智却很幼稚的外甥女，江雪痛心疾首。

　　“真的是说别人我妈听错了，我没说你们。”王弼带着哭腔再一次强调。

　　“你呀……”秦钟无奈地说。

　　“还有，你是不是跟你妈妈说你给我们谢媒的媒腿我们吃也吃不掉，冰柜里冰不了还拿去卖？你明明知道那年刚好奶奶（马丁的母亲）满50岁，你也知道这里的风俗，父母过寿，出嫁的女儿兴送猪腿，她的三个干女儿，再加上你姨父两个姐姐，就有五个女儿送五只猪腿，再加上你给的一只，我们家冰柜倒是真的冰不了，确实是拿到卖肉的熟人那里让她帮忙卖的，但是这跟你送来的媒腿无关呀，加之你说你们家很穷，我们家的肉却吃也吃不完，你爸妈就以为你给了我们家很多，多到你们家都被我们家吃穷了，你说你怎么可以这样做？”江雪越说越生气，“还说什么你们结婚看的日期不好，你婆婆又说什么‘羊落虎口’（王弼属虎，秦钟的妈妈属羊），婚后就导致你婆婆生病，家里也事事不顺。你说你做这些没良心的事，老天能让你顺吗，你自己想想你都对我们做了些什么？”

　　“我真的是说别人……”王弼还在狡辩。

　　“说别人也不许，别人你就可以瞎说吗？”江凌然呵斥道，“自己把钱用了还去怪在你阿姨身上，太不像话了。”

　　“1000块钱都用哪里去了？”江雪问道。

　　“500块买了一辆自行车，可是不久又被偷了，你们不相信可以问秦钟嘛，他知道的，还有500元我爸爸那年生日刚好到了我就给他买了衣服寄回去的。”

　　“谁叫你不锁好的？一直跟你说自行车一旦停下来就要上锁，哪怕是自家门口。”秦钟气得脸有点发绿。

　　“那你跟你爸爸说衣服是用这钱买的吗？”江帆问。

　　“没有。”王弼低垂着头说，不敢看二舅一眼。

　　“唉，你这人啊，你看你给你幺姨带来多大的麻烦？不让你来江苏你偏要来，来了又是这个样子。”江凌然看了秦钟一眼，对王弼失望地说。

　　秦钟因为要急着去上班只匆匆说了几句就走了，看秦钟不在，江雪从行李箱里拿出那本带回来的小本子，除了刚才提到的事情外，当着父亲和二哥的面，江雪问王弼，“我真的不许你选男朋友吗？你自己说说看，我当年为什么要骂你不是皇帝的女儿不是公主？”

　　“是因为我婚前要结婚了还跟别人出去玩，我知道你当初骂我是为我好。”

　　“那你还回家去乱说？”江雪伤心地说，“你跟秦钟谈了多久才告诉我的？”

　　“好像是三个多月吧。”王弼怯怯地说。

　　“你跟秦钟是谁追的谁？”江雪又问。

　　“他追的我。”

　　“那，有人逼着你嫁给秦钟吗？”江凌然问。

　　“不不不，外公，嫁给秦钟是我自愿的，绝对没人逼我。”

　　“那还有几天就要结婚了，你怎么还跑去跟别人约会？”江雪问。

　　“幺姨，你就别说了，事情都过去那么多年了。”王弼一听这事就急眼。

　　“你也知道事情过很那么多年了？你也知道不希望再提起呀？可是你为什么要回家跟你父母胡说八道呢？”

　　“那就是不存在幺姨不许你选男朋友咯，也不是逼着你嫁给秦钟的？”江帆问王弼。

　　“没有没有，不存在。”王弼朝三人连连摆手。

　　“那好，既然是这样，你在每一件事情的下面写上‘是’或者‘不是’，‘是’的话是什么原因引起的，‘不是’的话又是怎么会有这话出现的，然后亲自签上你的名字。”江凌然打开笔帽，把笔放到小本子上温和地对外孙女说。

　　江雪也不想过多追究，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就算了，想必大姐和大姐夫有父亲和二哥作证不至于还不相信她吧。

　　不久，这个小本子就由江凌然和江帆父子俩带贵州交给了王弼的父母。江雪原以为这件事就这样圆满解决了，江环至少会打个电话来向他们夫妻俩道个歉打个招呼什么的，毕竟那天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得难听点，江雪完全可以要求他们给她收回面子的，但是，道歉的电话没等到，等到的却是王桂昌的：“你们私设公堂，我女儿是被你们逼的！”

　　江凌然气得差点吐血，没过多久，85岁的江凌然就去世了，在整理遗物时，江雪看到父亲日记本上写着：“王弼太不懂事，令人失望至极。”江雪又一次放声大哭。

　　江凌然和李佳英一生育有四个子女，江环是老大，系江凌然狱前所生，江雪老幺，中间是江枫和江帆，这三兄妹系江凌然狱后所生，所以江环大江雪整整18岁。江环出嫁时只有2岁的江雪，至今都还记得姐姐坐在床上用手帕捂着脸哭嫁时的情形，那一幕一直深深的印在江雪幼小的脑海里挥之不去，之后的一段时间她没少哭闹，常常哭着喊着要姐姐，还把路过的一个女子硬生生认成是姐姐，但看人家不进家门而哭得满地打滚。江雪对这个大姐从小就有着母亲般浓烈的深厚情感，就因为外侄女的谎言，硬生生把这对姐妹扳扯开来，虽然看不见血，江雪却感到割肉般的疼痛。

　　以后几次回家，江雪和马丁都买了礼品去姐姐家走动，诚心希望以此修复姐妹俩的裂痕，重拾亲情，但是，江环和王桂昌次次冷若冰霜拒人千里。

　　2008年江环到王弼家玩，因为路途遥远，江雪和王弼也很难得同时回家一趟，贵州时兴“三家对六面”，那时候正巧江枫的两个女儿江萍江芳和江帆的二女儿江丽三姊妹也在江雪的店里上班，江雪心想就趁这个机会请大姐来家吃顿饭聊一聊她们的事，一来大家可以叙叙旧，二来三姐妹也有个见证，省得到时候又说王弼是被逼的，三来也算是给这小的三姊妹敲个警钟。

　　于是她准备了丰盛的晚餐，但就在饭后江雪向姐姐委婉地提起时江环矢口否认，“你不说我还不知道你们中间有这事。”

　　“大姐，你和姐夫骂我那天可是好多人在场呢，并不是我一个人哦。”听她弦外之音是说江雪在胡说八道，看着孩子们投来狐疑的眼光（当年安葬了奶奶孩子们就回学校了，她们的争吵孩子们并非亲眼所见。），“当初你可是指着我和马丁的鼻子骂的。”

　　“我是不记得了。”江湖站起身说，“原来你今天设的是鸿门宴哈，看来你请我们吃饭没安什么好心。”江环说着拂袖而去，嘴里还不干不净骂骂咧咧。

　　看着姐姐就要跨出他们家门槛，江雪说，“好，那我求助电视台，我这就打电话给江苏卫视的‘情感之旅’，让他们来帮咱们解决吧，哪怕打官司我也奉陪。”

　　王弼一听顿时慌了手脚，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姨，都是我的错，我当年不该瞎说，您就看在我妈妈的面上不要跟我计较了吧，让我妈妈在这里开开心心的玩几天。”

　　“你早干吗去了？”说着江雪正想去扶她，没想到江环抢先一步拽起女儿。

　　“你认什么错？你有什么错？起来。”边说边一把拽起女儿拖着就走，但过了一会又来了，手里多了500元钱，“这是秦钟生病时你给她的，现在还给你。”说着江环把钱扔在江雪家桌上。

　　“妈，你不要这样，幺姨对我真的挺好的，我穿的毛衣都是她亲手帮我织的，幺姨对我就像对自己的女儿一样，这钱要是还给幺姨我们之间就真的完了。” 王弼说着又从桌上把钱抓过去捏在手里。

　　“你给我也行，给了我就把它撕掉，从此咱俩谁也不认识谁。”江雪说，她到做到，她已经铁了心，以后不会再跟大姐家有任何牵连，大姐的冷血让她透心凉，或许在江环心里，她根本就不懂亲情是什么，既然这样，她也没有必要留念，100°的开水都会冷，何况人心只有37°，没有人愿意永远拿热脸去贴别人的冷屁股。

　　江雪搞不明白，秦钟生病的时候是一年前的事情，那时秦钟被查出肝炎，江雪和马丁知道后去看他，顺便给了他500块钱让他买点营养品补补身子，这事她妈妈是怎么知道的？用脚趾头都能想到当然是王弼告诉她的，这姨侄俩的礼尚往来、大盘小事你王弼有必要都去告诉妈妈吗？江环有那个必要管吗？要管也可以，你可以三把撸来两把坐起，然后替女儿向江雪说声：孩子不懂事，希望幺妹不要跟她一般见识。这事不就过去了吗？但是江环不但没把事情往好的方面管，却是越管越离谱，这让江雪始料未及！当然，最后王弼还是把钱拿走了。

　　经过这件事，江雪算是领教到了大姐的“厉害”，虽说“没文化真可怕”，可这肯定跟文化无关，要说大姐人品不好吧？这话江雪又不愿承认，毕竟她俩系一母所生，父母的为人在当地有口皆碑，自己嫁到张家港二十几年，年年都被评上“好媳妇”、“五好家庭”，不但跟公婆从未红过脸，跟马家姑姐弟叔街坊四邻更是只有赞扬没有半句不好，这大姐要坏也坏不到哪里呀，可是经过这一遭，彻底颠覆了江雪的对大姐的认知，大姐从小在自己心里神一样的形象轰然倒塌。

　　不久，江环就回贵州了，江环走了之后，江雪不想跟他们家再有任何瓜葛，但因跟王弼同村，且中间只隔一条马路，两人抬头不见低头见，江雪思前想后，跟王弼商定这事就让它过去，今后谁也不许再提，王弼当然乐见其成。

　　2017年王弼搬新家，江环和王桂昌再次来到王弼家，当时江雪并不知道，是他们提着水果到她店里，江雪才知道王弼的父母来了江苏，出于礼貌，江雪想请姐姐和姐夫吃顿晚饭以示礼尚往来，但被王桂昌一口回绝，理由是“下次还有机会”。随后王弼发来短信“善意”提醒江雪，父母如肯来，请不要再旧事重提，并承认当年回家确实“添盐添醋”，微信里除了在8分钟之内连发三条信息用一千多字复述她父母回忆当年帮后家放炮打石头起房造屋的种种艰辛过往，还有她父亲在口述时的几个视频。

　　看见信息，江雪愤怒了，但同时也感觉前所未有的轻松，愤怒的是都已经说好不要再提及此事，可是王弼自己却提起；轻松的是王弼终于以书面形式向她承认了当年的过错。这是王弼二十多年来*以书面形式向江雪承认她当年犯下的错，她不知道她的“添盐添醋”给江雪这么多年造成了多大的困扰，姐姐恶语中伤自己的那一幕仿佛就在昨天，和她出嫁时的情景一同在脑海里互相交替挥之不去。

　　后来她没再回王弼任何信息，也没有向家里任何人提起过此事，但是，不解释就证明你有错，这就是江枫微信里所说“你以为我像王哥一样好欺负”的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