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一十七日采霜节,夜色无边遮住了月色。
在鄞朝的采霜节流传一个着一个很凄美的故事。
相传旧时有一美人生得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何等风姿华妙顾盼生辉。
却因家中父母逼迫做了素不相识的一位大家少爷的妾室,终日遭受主母的磋磨,日渐消瘦,郁郁寡欢,渐渐失了原来的颜色变得丑陋无比,少爷也不再疼惜宠爱,只有无尽的折磨与难堪。
最后女子实在不堪受辱自请下堂流落街头,风餐夜宿。
本以为她的人生就此在飘零的街头香消玉殒,不曾想就是在这一日夜里遇到了一生所爱,但是两人却为双方父母不同意,为誓死相守,落得一个女子削发为尼,男子出家为僧的悲惨下场。
为避免如此惨烈的结局,后世人引以为戒,在这一天出来的男男女女看对了眼是天注定,被允许结姻亲的,家中族老也不可拒绝或者拆散,否则便要万人唾骂。
鄞朝有习俗,采霜节晚上通常是要团聚一堂赏月,这天的京城街上会有许多未婚男女闲看街市繁华,与心爱之人缔结情缘。
谭昙与家人一道用罢晚膳兄妹三人齐声行礼道:“祝爹娘年年采霜安!”
谭御史夫妇二人笑得合不拢嘴,把三人扶起来:“好,好好,今夜无月,你们且去街上看看吧。”
谭华推辞:“爹娘,我就不去了。”
这是未有婚配的小姑娘的节日,她一个和离了的去做什么,凭白让人笑话。
御史夫妇心知肚明,便也不强求什么,转而笑着对谭昙和谭清远说:“昙昙,远儿,你们要是遇上了中意的,可千万不要不敢说,抓住机会知道了吗?”
他们谭府又不是非要讲究门当户对的,只要儿女过得幸福比什么都强。
“娘(母亲)放心。”被叮嘱的两人一脸淡定的应承,御史夫人也看不出来这两人是不是敷衍她,只好摆摆手让他们去了。
罢了罢了,儿女自有儿女福。
京城街上缀满了花灯红烛,人潮涌动,有看到商机的小贩在街边摆上香囊簪钗头凤,杂耍的戏班子在前面架起高高的台子喷出火焰来,求路过的百姓给个赏钱…
谭昙一路走马观花,脸上笑意不断。
“今夜真是喧闹。”她却也是发自内心的高兴,爹回来了,兄长安好,京城的繁华令她打心眼里开心,难得清闲,无忧无虑。
“昙昙说的是。”
谭清远亦是如此想的。
“昙昙可有什么喜欢的,兄长给你买。”
谭昙笑意吟吟的摇头:“并无。”
他倒是希望自家妹妹有什么喜欢的,但谭昙一直笑而不语,并未有什么过多关注的,他也是无可奈何。
谭清远知道自己入狱的这段日子里谭昙是家中的主心骨,他感到欣慰的同时又忍不住担心,自家小妹太过稳重了这可如何是好?
对他心中所想一无所知的谭昙却蓦地不走了。
她不走谭清远也跟着停下了步子,微微疑惑:“昙昙,怎么突然不走了?”
谭昙望着前方说:“你看,那可是怀景?”
隐隐绰绰的花灯下,叶景榭踏着夜色慢慢朝这边过来,修长的身姿被拉的很长,淡漠的好似九重天上的谪仙遥不可及,又令人一见难忘。
转念间他已经走了过来,对谭清远点了点头算作打招呼,随后便把目光放在谭昙身上。
谭昙是难得的红衣红裳,腰间垂着两条长长的绦子,温婉安详的眉目间是他难得一见的欢喜。
许久未见,她好像清减了不少。
谭清远含笑点头与他示意,然后转头对谭昙说:“昙昙,我有些东西要买,不如你和世子一道先走?”
谭昙点头:“去吧。”
谭清远走后只剩下谭昙和叶景榭两人,叶景榭眉目舒缓:“走吧。”
“嗯。”谭昙点头。
两人在纷纷扰扰的街市缓缓踱步,竟是难得的安宁。
同怀景待在一起,好似自己也跟着冷下来,谭昙心底突然冒出这样一个想法,旋即她又好笑的摇了摇头。
“在想什么?”叶景榭的声音自发顶响起。
谭昙否认:“没什么。”
叶景榭微微弯腰把头低下来,与她平视。
“为什么不说实话?”
谭昙被他如瀑的墨发绕的心痒痒,情不自禁打了一个喷嚏,反应过来自己出糗了的事实,脸色一红。
“呵…”男子低沉的笑声传到谭昙耳朵里,她真是恨不得挖个洞钻进去。太丢人了好吗?
“你还没回答我呢。”叶景榭有意逗弄她。
谭昙脸上烧的更厉害,加快速度朝前走去。也不管剩下那人跟得上跟不上。
落后几步的叶景榭眉梢间都是融融笑意,不紧不慢的跟上她。
只顾着低头疾步的谭昙没有注意到前面有一人,竟是直接撞了过去,幸好在扑到对方身上去之前及时止了步,但在叶景榭眼里看来却像是撞入对方怀中,浑身寒气陡然升起。
“抱歉,抱歉…”谭昙退后几步一边认真的道歉一边抬起头来,看到对方的脸一惊。
竟然是他!
能让她如此震惊的那人是多日未见的梁序,谭昙本以为他就此消失在自己视线里,不曾想还能看到他,一时之间除了震惊就是恍惚。
梁序脸上的惊喜显而易见,他欣然道:“不碍事,不碍事…谭姑娘,没想到会在这儿看到你…”
说着就要上前两步,谭昙十分抗拒他的靠近:“别过来!”
梁序一愣,想起此前种种,明知道她讨厌自己却还是忍不住想要靠近她,在他呆愣的时候叶景榭已经站到谭昙身边,低头柔声道:“你没事吧?”
谭昙摇摇头:“无碍,方才并未撞上去。”
叶景榭身上的凛冽转瞬即逝,却在转而对梁序说话时眸光犀利威慑:“梁序是吧?南山寺的事情这么快就忘了?”
怎么可能会忘?屈辱而无助的被扔到南山寺后山,雨水冲刷的狼狈不堪,梁序回想起来,一脸愤慨之色:“别以为你是琰王世子就如此目中无人,我梁序生平最看不上你这种人!”
仗着世袭之位就可以随意把人的尊严往地上踩吗?风水轮流转,像叶景榭这样的人在他看来就是仗着家族势利胡作非为,恃强凌弱的世家子弟,根本没有一丝真本事,有什么可以跟他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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