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悬空而立白露桥

　　如果不是千斤的重担压在肩头，这一路过来，蓝卯甚至愿意自己就留在这深山老林之中，永不回大洋彼岸。但是，他知道，这不可能，因为他不能迷失在如此美如仙境的大山深处，而不管不顾身陷危境之中、对他恩重如山、视他如己出的乔爸爸！

　　此刻，看着眼前这个蓄着花白山羊胡子、神情怪异的中国老头，说实在的，蓝卯怎么也找不到父子之间的那种感觉，别说深情了。在这里的时间越久，他越发牵挂和思念乔爸爸。从小到大，是乔爸带着他穿越加州太浩湖柯克伍德的滑雪秘境、是乔爸带他在澳洲亚珀斯的大海中乘风破浪、是乔爸带他去北极圈里探索极光的神秘……乔爸爸几乎帮他实现了自己年少时代探索世界的那些幼稚又真实的所有好奇心！这个世界上，乔爸是最好的爸爸，哪怕他只是养父！

　　如今蓝卯踏上了出生地，几乎整日与亲生父亲蓝念远在一起，但他的心仍然无时无刻不牵挂着孤身一人远在波士顿那所白房子里乔爸爸的安危。那种强烈的危机感和使命感，促使蓝卯不断提醒自己：快点、再快点！快点找到、快点回去！

　　但是，撇开之前的所有一切，当自己带着父亲跟随曲胜踏上这寻桥之路那一刻开始，蓝卯被故乡不为外人所识的一种别样的中国美深深震撼了！

　　这里除了古道，没有任何其他的交通工具。一路古道沿途，有各种奇岩，蓝婷会给那些奇形怪状的巨岩起各种各样的名字，就像一个可爱的小姑娘给自己的宠物取名一样：老鹰岩、母猪岩、蛤蟆岩、大象石等等……看着蓝婷可爱纯真的样子，一股别样的欢喜在蓝卯心中翻腾：如今这世界上，竟然还有这样如山泉一般纯净的姑娘！

　　在古道上行走，时常会遇到瀑布。蓝卯又惊讶地发现，瀑布下面的溪流中，常常是独木架成桥，到底是谁架桥、谁过桥？他们从何而来？要去到哪里？一切，让蓝卯如置身于小时候看过的《西游记》和《山海经》的那些神奇的场景之中。

　　此刻，转过一道山湾，前面又是一条悬垂的山瀑。瀑布飞流直下，下面的溪水清澈透明，可以清楚地看到溪底的沙石和快活自在的小鱼。溪潭就像一面大镜子，阳光照射在水面上，闪烁着耀眼的光。顺着溪流看去，溪水从高崖上奔流到遥远的地方，时急时缓。溪滩上的乱石，犬牙交错，奇形怪状。溪流的两旁，有几处陡峭的绝壁，别说人无法攀登而上，就连鸟儿也难以住脚。

　　“蓝卯蓝婷，这些怪石头有什么好研究的！你俩快点跟上，你爹平日里喝了酒昏昏沉沉反应够迟钝的，这一刻倒反跑得像山猴子，哪里还有老人的样子，咱快点跟上，不然把他丢了就完了！”

　　正听得曲胜在前面催促蓝卯和蓝婷，忽然只听得蓝念远在古道的拐角处大喊了一声：“呜哇，桥！桥！桥！”

　　三个年轻人加快脚步往古道又一个拐角赶去。就像一道闪电，劈开了狭隘的山谷，他们的眼前豁然开朗！宽阔的溪面上，一座古意盎然的木拱廊桥赫然耸立在两山之间！

　　蓝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难道？难道！难道这么快就找到我们要找的廊桥了？

　　在蓝念远的惊叹声中，和蓝卯一样，曲胜努力把自己的一双小双眼瞪得圆圆的！

　　只见眼前，一条石拱木廊桥，拱圈青石筑砌，呈丰月状。桥面上廊屋7间，3层阁楼。屋央上重檐悬山式，屋脊的葫芦状顶占据中央最高的位置，屋檐上，葫芦顶为中心的屋檐按层次向外延伸，每层屋檐有形状各异的翘角，布设错落有致、精巧别致。廊桥周围有翠柏、古松、香樟悬空伸展，虬枝丰茂、郁郁葱葱、绿荫滴翠，犹如一把悬空伸展的绿色大伞，将雄姿古朴的廊桥隐蔽其中，极为壮观！

　　四个人傻傻地立在原地，看了好一会儿。忽然，蓝卯不顾一切，抬脚就打算往桥上冲！但是不想，眼看就要冲到桥墩了，他才发现自己根本无法上桥，因为就在自己站立的这一端的桥墩前，根本没有桥柱和桥板连接桥身，那座古桥就这样神奇地在距离蓝卯脚下一丈的距离之处，半悬而立！

　　蓝卯连连后退，只听父亲蓝念远指着远处结结巴巴地说：“蛇山、龟山！龟山、蛇山！”

　　曲胜赶紧手搭凉棚、放眼望去：“哇，还真有蛇山和龟山啊！”

　　接下来，蓝婷给蓝卯讲了一个从小她和曲胜就听蓝念远讲过的神话：

　　很久很久以前的鹤渡村，家家户户还没有用洋火引火烧饭，村民们每天都要在灶火堂里埋火种，等来日天亮再取火烧水煮饭。世代如此，火种不灭。但是，那一年白露节气的那一天，大家发现夜里掩埋在灶火塘的火种莫名其妙受潮熄灭了，灶膛里还浸了水，乡人们第二天都没有火种取火烧水做饭了，连忙想办法好不容易再取了火种，第二日又受潮熄灭了。一连数日，燃了灭、灭了燃，到最后，乡民们只能吃生食度日了。

　　大家都没有办法，只好请了一位阴阳先生来到鹤渡村尾溪谷最狭窄的地方用罗盘来测测地貌。风水先生测了后，对大家说：流经鹤渡村的这条溪水，是天开顶外深山里的大水支流而下的，天开顶大山里，东面的是蛇山，与之隔溪相望的是龟山，这龟蛇都属昼伏夜出之神物，每当夜深人静之后，龟蛇便在溪流的中井潭交会。当龟蛇交会之时溪流被阻截，水位升高，就会渗透到鹤渡村来，殃及鹤渡的灶塘火种，村人埋的火种自然就被熄灭了。若要镇住龟蛇交会，必须在天开顶的深山里那个神龟交会的中井潭的潭头建一座桥，镇住它们，让它们归位蛰伏，不再兴风作浪，保佑全村人太平兴旺。

　　蓝婷的故事还没讲完，曲胜已经安奈不住了，他急切切地拉住蓝念远说：“叔，这就是咱们要找的‘蜈蚣桥’？”

　　蓝念远往后再退几步，远远地眯着眼睛，盯着眼前一半悬空的奇桥，看了很久，忽然放声大喊： “白露桥！白露桥！原来你真在这里啊！”

　　蓝念远一声高喊，似乎如穿山利箭，嗖嗖嗖地穿越了大山深处，震惊了这山间沉睡了多年的神灵，一股寒气渐渐从地底向上升腾……

　　而此刻，作为一个研究世界桥梁建筑史的年轻学者乔巧，正跟随蓝榫一边赶路，一边不断和她眼前的这位中国古建博士探讨着世界上那些著名的廊桥。她是如此深情地向蓝榫描绘自己最痴迷的美国电影《廊桥遗梦》，她一而再再而三地诉说那座曾经矗立在爱荷华州温特麦迪逊县境内的那座罗斯曼廊桥，虽然自己亲眼看着它毁于那场莫名其妙的大火 ，但是，那座朱红色的廊桥永活在她的心里，因为在那里 ，上演了好莱坞最热烈却又最短暂的爱情。乔巧毫不避讳地问蓝榫：“罗斯曼廊桥因其穹顶给情侣们提供了很好的私人空间，因此罗斯曼廊桥也被称为接吻桥。那么，我们的安澜桥，也是接吻桥吗？”

　　蓝榫径直往前走，似乎没有听见乔巧的问话，乔巧不甘心，紧紧追上他，再一次问：“我们的安澜桥是接吻桥吗？”

　　蓝榫看了乔巧一眼，正想回答，忽然，那一对小喜鹊紧紧跟随而来，它俩上下翻飞，蓝榫一眼就看出了那两双翅膀里煽动的焦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