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中秋狂浪掀安澜

　　蓝榫给父亲又斟了一杯酒，但是，蓝念远端着酒杯，却有点心不在焉。蓝榫的目光透过窗户，不时地抬头看着廊屋的山脊上，原来那里立着两只叽叽喳喳的小喜鹊

　　蓝榫说：“奇怪了，都中秋了，还这么出奇地热，这俩鸟儿是不是热烦了呀？”

　　话音刚落，只见父亲忽然放下酒杯，推门出来，三两步走到廊桥的桥头，对着那两只小喜鹊欢欢喜喜地吹起口哨来了！蓝榫哭笑不得，也跟着出了门，看见那两只小喜鹊圆溜溜的脑袋，圆溜溜的眼睛，闪烁着别样的灵动，一只长尾巴，一只短尾巴，看见他，也不见生，还叽叽喳喳朝他叫个不停。

　　蓝榫觉得奇怪，抬头看看忽然乌云翻滚的天空，轻声地对小喜鹊说：“小雀儿，今天天象有点奇怪，马上要下大雨了，你们赶紧回家吧，等天晴了，欢迎你们再来唱歌好吧！让我先陪老爹好好喝两杯酒。”

　　可那两只小喜鹊非但没有离开的意思，反而手舞足蹈叽叽喳喳得更厉害了。蓝念远见了，立马也手舞足蹈：“哈哈，小雀儿，来来来，一起一起，一起来干一杯！什么？要刮台风了？哦哦，来吧，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来来来，你们跟我来，哈酒哈酒！”

　　不知道为什么，蓝念远总爱将“喝酒”说成“哈酒”，听起来就自带喜感。

　　蓝榫拉住父亲，哄着说：“好好，明天咱们再请小雀儿哈酒。”

　　“来的都是客，难能等明天。来来，小雀儿，来哈酒！来哈酒！”蓝念远跳回门前，干脆打开大门，想不到那两只小雀儿真的紧紧跟着蓝念远，进了廊屋，在他面前左跳右蹦，叽叽喳喳叫得更响了！渐渐地，蓝榫见父亲的脸色严肃了起来，放下酒杯，对蓝榫说：“快快，快找人，大水马上就要来了！小喜鹊说安澜桥、安澜桥要塌了！快快快！”

　　蓝榫一把拉住父亲：“爸，还没下雨呢，哪来的大水。别闹 ，哈酒吧，等下我还要去蓝婷的溪山外那里呢，哥哥他们在等着我！”

　　蓝念远根本听不进，挣脱着说：“小雀说的，真的真的 ，大水马上就要来了，赶紧赶紧，我要叫蓝卯蓝婷他们都来，对对对，还有赶紧让竹婆婆去叫人，快来护桥，护桥啊！快快快！台风、大台风就要来了！”

　　蓝榫抬头见那两只小喜鹊在一旁左跳右叫，恼怒又无奈地叹了口气，对他俩说：“你俩看见了吧，我这老爹！唉，你俩捣什么乱呢！”

　　正说着，忽然天空一声炸雷，同时，一道强光划过天际，仿佛要把天空撕裂开来。蓝榫明显感觉到脚下的安澜桥晃了几晃。那两只小喜鹊吓得赶紧往蓝念远身上躲。

　　还没来得及由他诧异和细想，雷声响过，大雨就像断了线的大珠子一样不断地砸下来。瞬间，廊屋屋檐上的雨水很快就汇集成一股股水柱冲向桥下的溪流中……

　　紧接着，一股狂风不知从何而来，急匆匆劈头盖脸直扑而来！

　　风呼呼吹着，大雨伴着大风，越来越急！

　　“不好，真要出大事了！”蓝榫拉起父亲：“老爸，赶紧走！这安澜桥年久失修，这样的狂风暴雨，恐怕凶多吉少！”

　　刚刚还很清醒地叫蓝榫快叫人护桥的蓝念远此刻忽然又犯糊涂了，他拿着手中的酒杯就是不放，嘴里却叫着：“我不走我不走，我要救桥，救！救！救！救我的桥！”

　　蓝榫见状，不由分说，拦腰抱住父亲，就廊屋外冲，只见父亲挣扎着，冲回廊屋，手里抓了一个东西，才在儿子强有力的臂膀下，跟着出了廊桥，但是，迎面而的风雨，差点让这两个大男人站不稳身子！

　　父子俩顶风冒雨冲到廊桥对岸山崖上的石头亭子里的时候，发现石亭里已经站了很多避风雨的人，所有人都对这突如其来的狂风暴雨感到不可思议，但是，此刻，他们没来得及细究这风雨到底是怎么来的，因为所有人的眼睛此刻都齐刷刷地盯着眼前的安澜桥，他们的心紧紧悬在半空中：天啊，安澜桥在晃，啊啊，晃得厉害！千万别塌了呀！

　　可是，乡人们的祈祷声被狂风暴雨淹没了，就在大家的诧异和祈祷中，陪伴了鹤渡村几百年的安澜桥，轰然塌了！

　　那一刻，蓝榫觉得自己的心就像被锥子狠狠扎了一下，那种痛，与他得知自己失去凤仙子的感觉一模一样！

　　石亭里，所有人都忽然沉默了。眼前，山洪就像一头桀骜不驯发了狂的猛虎，他们眼睁睁地看着安澜桥被浑浊而汹涌的“猛虎”冲撞着、吞噬着，仅仅就是一袋烟功夫，疯狂的洪水一下子就满上安澜桥，里面夹杂着长廊、农具、各种大小物件横冲直撞！最后，安澜桥分崩离析，桥身的碎片被巨大的洪流裹挟着，悲哀又无助地翻滚着一路向东……

　　终于，风停了、雨住了，天地间一切都归于平静。

　　岸边的石亭里、岩石上、桥墩上，站满了鹤渡的男女老少。蓝婷扶着竹婆婆来了、蓝卯来了、曲胜来了，乔巧也来了！

　　空气中凝聚着一股几乎不能用语言表达的窒息，忽然，蓝念远的一声痛哭，就像撕裂了所有人心头共同的一个伤口！

　　紧接着，村前的石匠哭了、上厝的油漆匠哭了、后村的泥水匠哭了、下厝的瓦匠也哭了……哭声汇成一片！乔巧和蓝卯都呆了：第一次，他们看见了一群大男人齐声嚎啕大哭！

　　蓝卯很不解，问身边的乔巧：“妹妹，你是专家，你说这屹立数百年的廊桥为何就这样毁于一场莫名其妙的洪水？”

　　乔巧正寻思着如何回答，只听身旁的蓝榫已经接了话：“原因有很多，最主要的原因是洪水突然暴涨，直接淹过桥面。如果水势没有那么急切迅猛，我们还能找些重物压在桥面上增重应急，但今天连反应都来不及！”

　　蓝念远听了，哭得更响了：“这都是老祖宗留给我们的宝啊。早上你们还跟我说中秋节快乐，现在怎么快乐啊！”

　　石匠、瓦匠、油漆匠、泥水匠们又跟着哭开了。这时候，只见竹婆婆站出来，朗声说道：“哭也哭了，大家都收住吧！哭有什么用，眼泪能把安澜桥哭回来吗？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大家赶紧行动起来，趁桥身的木构件还没有被水冲远，把村里的那几只竹筏弄出来，大家赶紧下水把那些老构件赶紧抢回来吧！”

　　竹婆婆一句话，点醒了所有人！

　　“对，竹婆婆讲得太对了，大家动作快点，能收多少就收多少，只要主体构件还在，就有希望把安澜桥建回来！”蓝榫对大家挥了挥手，领头就往桥下奔去。

　　一瞬间，男人们擦干眼泪，急急忙忙跟了上来，将搁置在桥下的两只竹筏挪了出来！

　　蓝卯也紧紧跟在他们身后，平生，他第一次，参与了一场特殊的“救援行动”，没有警察、没有消防队员、没有直升机，也没有吊车，所有的一切，都只是靠着几只竹筏和一双双男人们粗糙但强壮的手！一路上，发现大构件、大木料，男人们就毫不犹豫地跳下水，一边游一边齐心协力将它们拉上来。忽然，有一股豪情从蓝卯胸中油然而生，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是，他也一个猛子，和蓝榫一起，跳下了水……

　　终于，天空完全放晴了，安澜桥桥头的五棵红豆杉，也被冲走了两棵。两只小喜鹊站在树梢上，垂头丧气。短尾巴的那只说：“唉，长哥哥，看来凤神真的啥都忘了，咱俩叫得这么响，他都听不见！”

　　长尾巴的说：“短妹妹，现在你相信了吧，咱俩这赌注，我是妥妥打赢了。你看，这安澜桥也塌了，现在你相信了吧，这世上真的没有彩虹桥了吧。咱俩还是回西天吧！”

　　短尾喜鹊不服气：“小青鸟姐姐说过，不要相信你所看见的就是真的。我不相信这世上已经没有彩虹桥，你等着吧，我一定会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