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时空之门过安澜

　　当与蓝榫四目相对，正当乔巧心中似有万马奔腾之时，忽然，冥冥中一个声音在她耳畔沉沉响起：

　　“无情事、有心人，有情人、无心事！儿女情事莫强愿，世道轮回顺规矩。莫急莫急，你且抬头看看眼前的廊桥：桥上桥下、时空流转，神风月色、尽揽怀间。学它，且看这眼前的世界，它有心，却不发一言，笃定淡然。这里繁衍生息的一切，都按天伦常理在有条不紊行进着。你且慢慢融入他们，走进这人间的市井烟火，品品这人世间的苦乐年华，与他们互为相识、相知，等有了岁月赐予你的阅历和气度，终究有一日，会得到你想要的答案！”

　　这个穿云而来的声音，从乔巧的耳畔飘过，不作任何停留，随即直穿廊桥的桥身而去。紧紧跟随着这个声音，乔巧的目光开始仔细打量眼前这座不同寻常的古桥！

　　乔巧的眼里，眼前与其说是一座桥，不如说是一个长长的水上阁楼。这有廊的“阁楼桥”，肯定已经年深日久了，咋一看，乔巧觉得它老旧、拙笨，心想：这难道就是那遗落在红尘的人间彩虹桥？此刻，她的心中不免生出些许失望来。

　　这时候，蓝卯关爱地从蓝榫身边扶过妹妹，依旧关爱地对她说：“妹妹，在这有盖的古桥里，罩得我也有点晕呢，来，咱们到桥外的空旷地里透透气吧。”

　　乔巧再次深深看了蓝榫一眼，直起了自己的身子。她低了头，跟着蓝卯转身从桥身里往后退出好多步，向空旷的地方走去，当她将身子立在了桥外的田畴里，再一次抬头仰望眼前的这座古桥时，不仅惊呆了：

　　这座蹲踞在清澈山溪上的古桥，确实与众不同！两端的桥头，一边连接的是青色的山峦、一边却伸向平畴的水田里，青黑色的泥瓦之下，是已经显得油漆斑驳的朱红的木质桥身。桥上的廊屋已经被岁月打磨出了包浆，却凭空生出了几分底气、平添了几分沉着，显得格外端庄沉稳，一派大家闺秀遗世独立的风姿。再定睛一看，却发现廊屋的檐角飞扬，很是灵动。乔巧让自己的视线再在屋檐上走一遍，发现廊屋的檐中央，还雕刻了二龙戏珠！阳光下，这红桥黑檐、蓝天白云、青碧溪水，是怎样一副绝美的人间田园美景啊！

　　这些都还不算奇绝，更让乔巧惊讶的是，从天上到人间，她没有见过这样两端不对称的桥梁：木拱桥的两肩桥墩并不对称平直，而是朝向山岗的一侧略高、朝向田野的一端略低，远远望去，这古桥就像一条顺势蛰伏的卧龙，蠢蠢欲动，似乎随时要腾飞！

　　乔巧正暗暗叫绝，身边的蓝卯也发现了这古桥的奇绝：“妹妹，你看这桥，难道这是中国桥梁中的‘比萨斜塔’吗？”

　　兄妹俩在田畴那一边认真打量着这么一座奇桥。蓝卯说：“妹妹，你研究了世界上那么多奇桥，和爸爸也探讨过那么多怪桥，我的耳朵也捡过不少漏。你一直说瑞士琉森的卡佩尔廊桥是世界上最迷人最美的廊桥。可是，今天我觉得你的专业研究有点狭隘哦。不过不奇怪，那是因为我们在见卡佩尔廊桥之前，还没有见过眼前的这座廊桥！太不可思议了，妈妈讲得没有错，咱们的中国家乡，原来是真的还藏着这世界奇珍之宝啊！太棒了！哇哦、太棒了！”

　　此刻的蓝卯，他的激动之心，几乎不能用言语来表达，他似乎看到了希望的曙光已经就出现在前方！他想拉着乔巧奔向父亲和弟弟，尽早能验证自己的所思所欲。但是，当他们再一次将视线投向安澜桥桥檐下的桥身里时，又发现了和刚才不同的一番景象：

　　随着太阳越升越高，山乡的一切似乎快速醒来了！刚才颇显清冷的廊桥已经渐渐热闹：畲乡的清晨一旦醒来，几乎所有的老老少少都要穿过一道时空之门，从这座廊桥开始，开始他们活色生香的一天！

　　蓝卯拉着乔巧返回廊桥的桥身里的时候，一切看得更加明晰：原来这廊桥，不仅仅只是一座桥梁，只有交通的功效，这里，还是山乡百姓的厅堂、交易的市场、路人的歇脚处、学生的上学出发地……小贩们已经开始随意在桥上摆开摊位，热情地招呼着，吆喝着自己的买卖；农耕的老农已经牵着耕牛健步穿过桥身，远去在田畴尽头；年轻的妈妈背上背着一个孩子，手里还牵着另一个稍大一点的孩子，来到小贩的摊位前采购一日所需。

　　蓝卯朝乔巧挤了挤眼：“哇哦，原来我的东方家乡也有跳蚤市场！似乎比诺丁山的市场要早得多哦！”

　　乔巧看着这一切，忽然有了莫名的感动：这人世间的烟火气，原来这么活色生香！这古廊桥，看尽悲欢喜乐却如此平和笃定，底蕴和气魄都藏在沉默里。那座早已不在人世间的汴河彩虹桥，千年前也和眼前的这廊桥一般，日日演绎着非同寻常又如出一辙的一种奇美吧：它们是古旧的，它们不是耀眼的，但却又是鲜活生动的。它们有前尘往事，但却能让人生出一种复杂的牵挂和眷恋，这种眷恋到底叫什么？乔巧并不知道，竹婆婆给出了答案：

　　“你们两个假洋人，傻傻看了半天，你们知道自己到底看到了什么吗？你们这是看到了自己的根基和乡愁了呢！来，阿榫，带上你的哥哥和哥哥的妹妹，回村子里去，且安顿好他们吧，他们这么大老远回来，肯定是有顶顶重要的大事要做，估摸着要住些时日了！”

　　蓝卯一听，不觉笑了：“婆婆您的表达好有意思：‘哥哥和哥哥的妹妹’，嗯嗯嗯，婆婆厉害，没毛病！”

　　当乔巧和蓝卯跟在蓝榫身后，踏进鹤渡村的那一刻，忽然有了一种非同寻常的感觉。这个村子，有一种无声的气度，与在前面给他们带路的无声的蓝榫身上撒发出来的那种气度高度契合！

　　这个被石头垒起来的村庄，房子的颜色都不是很明丽，甚至有些暗沉。弯弯曲曲的石头小路，一直引领着乔巧兄妹俩踏进旧宅老屋。这里好安静啊，跨过门槛、踏进大院，这座老宅显得有些空阔。老宅的院墙下面都是石头垒起来的石筑，而上侧则是以木板为隔墙，那些木质的隔墙非常精美，上面雕刻了许许多多的人物、动物和花鸟虫鱼。

　　站在这老屋的木质雕刻前，乔巧忽然感觉到自己站在了一个旧时光与新世界的连接处。她有点恍惚，她抬头看了看天空，忽然眼前一亮：这古宅里的天空并不开阔，因为院子里栽种着两棵大树，竟然是这南中国山乡少见的巨大的梧桐树！乔巧心中觉得奇巧：一切难道真的都是上天注定的吗？我和我的凤神哥哥命中注定要双宿双 飞在此地？那么，到底还需要多时日呢？

　　一阵叽叽喳喳传来，两只喜鹊在高大的梧桐树枝头跳跃着，一只长尾、一只短尾！

　　竹婆婆在一旁叨叨着：“都说梧桐引凤凰，今天怎么迎来了两只小喜鹊呢？虽然叽叽喳喳有点嘈杂，但小喜鹊叫唤，总归是两只报喜鸟吧！”

　　“对对对，婆婆讲得对，我妈妈常常跟我们说，在中国，喜鹊是吉祥鸟，就是来给大家报喜的！”蓝卯在一旁听了，喜笑颜开。

　　也确实，当离别将近30年，蓝卯第一次踏上故乡的土上，第二天，就发生了一件让他喜出望外的好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