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远在天边和近在咫尺　1、烟与火

　　武翩翩从NK机场出来，已是第二天了。本来她和卢卡斯约好三天后接她，但是现在她提前两天回来了，不知道为什么她不想让卢卡斯知道她的瑞希之行是以一天就告终的。所以她必须找个地方住两天再说。

　　一想到要在NK住两天，她就肉疼。这圣诞节，不但没挣到生活费，还超支了。她一看社交平台上有姬秀发的新动态，他们一行人从南方回到NK,明天要开车去M国最大的环宇乐园。武翩翩这才想起来，自己是在飞机上过的平安夜，今天是圣诞日啊。武翩翩决定去找姬秀他们，她现在特别不想一个人呆着，或者回小白屋见到卢卡斯那张脸，他肯定要问东问西。

　　她倒不是烦他，卢卡斯是那种怎么也不能让人烦得起来的男生。他体贴，把屋外的活都干了；他细腻，自己不吃肉但知道给武翩翩的三明治里放上牛肉片；他还特干净，把厨房和公共区域收拾得干干净净。尤其是，武翩翩抗议过的事，他绝对不会再犯第二次，比如穿着内裤出现在客厅里。总之，他是绝佳室友。

　　武翩翩不想跟他分享老瓦的事，这事，说出来有点，丢人。老瓦对她无所求，她却对老瓦有所图，而且还扑空了。她脑子里还有点见不得人的想法，也许老瓦再积极一点，脸皮厚一点，可能她还会被他拿下的吧？毕竟老瓦是这样让她心动过，牵挂过，幻想过。

　　武翩翩坐上了姬秀和同学们租来的wan,这是七个座的车，原来他们一行有六个人，现在正好满座。武翩翩主动坐到了最后面，三人座上坐着她，姬秀和一个亚裔男孩，武翩翩刚要跟他用M语打招呼，那个男孩说：“我也是华国留学生，我叫柯南男。”

　　武翩翩说：“你南男？我翩翩。哎，你哪的呀？”

　　华国留学生初次见面都要认老乡。

　　柯南男说：“我首府市的。你老家哪的呀？”

　　武翩翩叹息了一声说：“我也是，我也不是。”

　　柯南男说：“哦，我明白了。那你哪一个区的呀？”

　　武翩翩说：“从小在东城长大。”

　　柯南男小心地：“我也是东城的。”

　　武翩翩瞪着眼说：“别呀，别顺着我说呀，世界这么大，难不成咱们一条胡同里长大的？”

　　柯南男挠头说：“我在金鱼胡同长大的。”

　　武翩翩松了口气说：“行，好歹隔了两条马路。哎，你们胡同里那家酸奶店特好吃，那双皮奶特有奶香味。”

　　柯南男开心地：“我们家就住在对面啊，窗户绿色的那一排。”

　　姬秀坐在两个人中间听了半天举手抗议说：“哎，你们考虑一下我的感受啊。能不能讲M语？”

　　武翩翩后来看出来了，姬秀喜欢柯南男，于是开始佯装睡觉。

　　接下来的旅程，武翩翩有点魂不守舍，年轻人在一起总是玩得很嗨，但是武翩翩有点无精打采。

　　柯南男找了个机会问：“哎，东城老乡，你好像有心事啊。”

　　武翩翩掩饰着说：“没什么，可能有点晕车。”

　　柯南男观察着她说：“你这不是晕车的症状，是失恋的症状。”

　　武翩翩吓一跳，看着他。

　　柯南男一笑说：“因为，我也失恋过。不过那是两年前的事了。但我记得，那种看什么都很遥远，说什么都不像是自己在说，吃什么都没有滋味，玩什么都没兴趣的梦游一般的感觉。再说缺个男字我就是神探啊。”

　　武翩翩自嘲地一笑：“我这，唉，反正都是东城人，我就实话告诉你吧，我这，纯属庸人自扰吧。都没开始就结束了。而且是第二次。哎，你会爱上只见过三次面的一个人吗？”

　　柯南男深深地看她一眼说：“会呀，我连一见钟情这种事都信啊。”

　　武翩翩看着旋转木马上笑得花枝乱颤的姬秀，拍拍他说：“眼前就有一个，要珍惜。”

　　柯南男再看她一眼说：“我会的。”

　　武翩翩掰着手指说：“我们姬秀同学，会做饭，会收拾家务，在汉国高中时就选修家政课，是标准的贤妻。”

　　柯南男一笑说：“找女朋友又不是找全职保姆。”

　　武翩翩上下打量他说：“这话从一华男嘴里说出来，尤其是华男留学生的嘴里，当刮目相看啊。那你会找什么型的？”

　　柯南男想了想说：“有趣，生动，善良，独立。”

　　武翩翩愣了愣说：“这算什么条件啊？”

　　柯南男一脸无奈地摇头说：“夏虫不可语于冰。”

　　武翩翩瞪着他说：“你才井蛙不可语于海呢。”

　　武翩翩给卢卡斯留言说自己从瑞希回来和同学们玩去了，新年后回到R市，让他不用再来机场接。卢卡斯没有回复。武翩翩怕他漏看了信息，打电话过去，卢卡斯关机了。这家伙最近频率换手机，换号码，也不知道搞什么鬼。但武翩翩遵守着不打听室友隐私的原则没就这件事问过他。

　　到武翩翩该回来的那天，武翩翩一早起来打了无数个电话给卢卡斯，但他依然关机。气得武翩翩在语音信箱里说：“卢卡斯，你的手机掉马桶里了吗？快开机！”

　　等到晚上，卢卡斯从机场用陌生的号码给她打了个电话，他还是去接机了。武翩翩既内疚又哭笑不得地说：“欧罗巴，你能不能别总换手机号码，我都找不到你呀。”

　　卢卡斯沉默了一下说：“好，算我的错。”

　　武翩翩为了弥补自己的内疚安慰他说：“算了，你就当是去找lisa的好了。你们一起过个新年呗。”

　　卢卡斯没有回答，就挂掉了。

　　武翩翩心说：“这家伙，怎么长脾气了？以前从来没有挂我电话习惯啊。修养好得来，现在这是怎么了？不行，回去得好好说说他。还把不把我这个二房东放眼里了？”

　　武翩翩和同学们在三十一号的晚上赶回了NK，准备去参加年代广场上一年一度的迎新年倒计时晚会。等他们挤进人群时，广场上早就人山人海了。在靠近倒计时大幅屏幕的中心地带还搭起了舞台，当红歌手们轮番上场表演，台下的粉丝欢声雷动。欢乐的人群不时随着震耳欲聋的音乐挥臂齐舞，整个广场上是如林的臂膀和密不透风的人群以及弥漫着酒精、饮酒和香水、食品的味道。

　　四个男生保护着武翩翩、姬秀和另一个女生一直努力往前挤，因为姬秀的新年愿望是出现在大屏幕上。大屏幕除了有赞助商的广告，舞台上的明星，各种宣传片，更多的是捕捉现场的观众，每一个人都以上大屏幕为荣。“送我上大屏！”是最嗨的那一刻。

　　当大屏幕即将进入倒计时前，姬秀和武翩翩的脸出现在了大屏幕上，姬秀一把搂住了武翩翩兴奋地大叫，武翩翩一脸的惊讶然后对着镜头下意识地比划出了剪刀手……这是个被卢卡斯看到后曾经笑到不行的招牌动作，武翩翩经常应武虹洁的要求拍些自拍照发到亲属群里去。那一次她在图书馆这么举剪刀手拍自拍，就被卢卡斯看到了……

　　屏幕上从最后十分钟开始进行倒计时，终于进入最后一分钟的倒计秒数，所有的人齐声喊着：“60,59，58……”

　　武翩翩突然觉得有人把她从姬秀身边拖了过去，她一回头，卢卡斯看也不看她，正拖着她挤出人群往人群外快速走去，他是两只手捉住她的，像拎小鸡一样把她从人群里拎了出来。

　　武翩翩一时反应不过来，挣扎了一下说：“哎，你干什么，欧罗巴？”

　　卢卡斯一言不发，而周边更多的人涌向舞台，还在齐声喊：“48,47,46……”

　　武翩翩几乎脚不着地被卢卡斯拎着一路跌跌撞撞走向广场外，她急了用力挣脱着卢卡斯的手说：“你干什么呀？没接到我你也不用生这么大的气呀！我跟你解释了，是因为你自己换手机不告诉我！”

　　人群已经数到了：“20,19,18……”

　　卢卡斯回头发狠道：“闭嘴！快走！”

　　武翩翩被他的眼光吓到了，一转眼卢卡斯已经把她拖到了广场边上，广场上正爆发出一阵欢呼，一声巨响后空中落下无数的纸花，彩带，烟花腾空而起，炫丽无比。卢卡斯还在拉着她往外，武翩翩生气地往后缩着手说：“你干什么！我和同学说好一起迎接新年……”

　　武翩翩话还没说完，只觉得耳朵里一声闷响，像有什么冲击波直接冲了过来，她看到白光闪过，卢卡斯一把把她掩到了自己怀里。

　　武翩翩瞬间失去了意识。

　　等她醒来时发现自己在卢卡斯的车内，好像天已经亮了。她停了一会才反应过来，那是车外各种的灯，将车窗外的天空染白了。这时意识才渐渐回到她脑海里，接着她听到了呼啸而来的警车汽笛和救护车的声音。

　　她张嘴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却发现自己嘴唇发麻，耳机里好像塞进了两团棉花。她听不到自己的声音。

　　卢卡斯从前座返回身来递给她一瓶水，她也听不到他在说什么，卢卡斯拧开盖子给她灌了点水。

　　NK市最热闹最繁华的年代广场在迎接新年到来的第一时间发生了三次爆炸。此时广场周围已经全部戒严了，无数辆的警车和救护车，救火车拉着汽笛奔了过来。

　　武翩翩惊魂未定地说：“不行，我得找他们，我得找姬秀他们。”她一拉车门，拉不开。

　　卢卡斯严肃地：“PP，你哪也不能去。你就呆在车里，等交通管制过去，咱们回R市。”

　　武翩翩急了拍着车门嚷道：“我都不知道他们怎么了？他们有没有受伤？我得找到他们。我得知道他们到底怎么了？！我不能一个人一走了之。”

　　卢卡斯用力抓住她胳膊近乎粗暴地说：“你不能下去！外面很乱，我们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万一再来个922恐怖事件怎么办？”

　　武翩翩挣扎了一下说：“那你放开我，我要打个电话给姬秀。”

　　姬秀的电话一遍遍响着，但是就是没人接。武翩翩手心里都出汗了，心咚咚地狂跳着。她想了想，记得留过柯南男的电话，于是打他电话，他也不接，她都快急哭了，停了一会，她不甘心，又重拔了两遍柯南男的，终于有人接了电话，谢天谢地，是柯南男，他接通电话后第一句是：“Lisa，你在哪？你没事吧？我们都在找你。”

　　武翩翩心头一热，说：“对不起，我被朋友抓走了，没来得及跟你们说一声，我很好，你们都没事吧？”

　　柯南男和几个男生都有轻伤，柯南男被爆炸后飞溅出来的建筑物碎片擦到了胳膊，流了不少血，还有一个男生被砸到了眼角也是挺吓人的，但这些都不可怕，姬秀却不知道被什么直接砸中了双腿，当场倒地不起，昏迷不醒，鲜血直流，按都按不住。

　　柯南男和男生们刚把她送上救护车，正打听她被送去的医院在哪里准备过去。

　　武翩翩高声地：“哪家医院？我也要去。”

　　柯南男冷静地说：“你不要来。你安全吗？如果你现在安全，你就呆在原地，听从警方的指挥。等我们找到她我会告诉你的。真的，你不要来添乱，免得我们还要分心照顾你。”

　　武翩翩毫不犹豫地：“好！我知道了！我不来添乱，我等你们消息。”

　　放下电话，武翩翩听着呼啸的各种笛声不由得后脊背发凉，一阵后怕，刚才自己和姬秀站的地方应该离爆炸点比较近，不然姬秀不会受这么重的伤。如果不是卢卡斯把自己拉走，那此时躺在救护车上的应该还有自己！在暗自庆幸的同时，一个巨大的疑问从心中升起，她看着前座上卢卡斯的背影，颤抖着问：“你，怎么知道会发生爆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