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慕真真摇晃着走出电梯，每一步都仿佛踩在云端上。好不容易掏出钥匙，打开家门——

　　“终于舍得回来了！”

　　慕真真还没进门，就听见一声咆哮。通过玄关望向客厅，只见季薇坐在沙发上，抱着一个大抱枕，瞪着她的表情，颇有点横眉怒目：

　　“给我从实招来！你跟司霖怎么了？刚电话那句‘我会送真真回家’，哎呦我的妈呦，还‘真真’，那个甜的，简直听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快！给我从实招来！”

　　面对季薇的“逼供”，慕真真一脸大写的囧：这家伙，究竟是什么脑回路啊，就从一句“真真”，就听出了不对劲儿——不去做刑侦工作，真是可惜了！

　　见她不吭声，季薇随手抓起一个小枕头，眼看就要发动攻击，慕真真赶忙换下鞋子，走进客厅里，平息闺蜜的怒火：“别嘛，我招就是了。”

　　季薇一个小眼神，无比傲娇：“这还差不多。”

　　慕真真将包包放在凳上，脱掉外套，坐进了沙发里。她张了张口，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只有将自己蜷成一个小小的虾米，陷进软软的垫子里。

　　脸颊好烫，额头上温温的，还残留着那温柔的触感，让她心里跟小猫在抓一样，痒痒的。

　　季薇观察着好友如痴如醉的神情，立刻一脸八卦地坐直了身体：

　　“恋爱了？”

　　慕真真瞬间回神，一脸惊悚地望着自己的好友：卧槽，这家伙是会读心术吗？

　　读出了她的惊恐，季薇伸出长长的手指，戳了戳慕真真的脸颊：

　　“魂不守舍，面若桃花，脸红得跟猴屁股似的——不是恋爱，难道是被西北风刮的吗？”

　　话粗理不糙，慕真真毫无反驳的借口，只有慢慢地点了点头。

　　“和司霖啊？”

　　我靠，这又是怎么知道的？季薇什么时候成季大仙了？

　　眼见慕真真又惊又囧，眼珠子都快瞪出来的模样，季薇简直要为好友的智商叹息。她抬起手，用力地摁向闺蜜的脑门：

　　“我看你智商是被哈士奇吃了吧！这么晚，他送你回来，不是和他谈恋爱，还能跟谁啊？”

　　对哦。

　　慕真真尴尬地笑了笑，然后才吃痛地捂住了脑门，给了闺蜜一个哀怨的眼神。

　　对八卦的憧憬，明显已经战胜了睡意。季薇还去泡了一杯茶，为熬夜的自己续命，然后才端着杯子坐回沙发，一脸好奇地望着慕真真，用手肘怼她：

　　“来，给我说说，究竟怎么了？今天吃火锅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劲儿，但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好上了。”

　　她的问题，正中靶心，也是慕真真自己觉得困惑的地方。低下了头，慕真真把玩着自己的手指：

　　“本来纯粹是为了公事，就是赵萌萌那个案子嘛。我只是找他，想把话说开，好好地去调查一下。我也不知道，最后怎么就成这样了……”

　　越说越小声，慕真真将脸孔埋进了抱枕里：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心动了……明明才认识一个星期啊……”

　　她小声地嘟囔着，显然开始了自我怀疑。

　　季薇看不下去，直接勾起手指，敲向好友的脑门：

　　“这有什么好纠结的？他长这么帅，会心动不是很正常的嘛！”

　　慕真真揉着脑袋，哀怨地瞥向季薇：

　　“我又不是你。”

　　对于颜值至上的季薇来说，爱情总是来得猝不及防，颜值即是正义，帅就是核心竞争力。因为帅，所以动心，是非常简单的真理。

　　可是慕真真并不是追星粉。脸和心并不是划等号的关系。如果因为长得帅就要心动的话，那时候在电影院遇见司霖，她非但没有觉得任何心悸躁动，反而有种“这人怎么这样”的吐槽感。

　　被怼了季薇，隔着抱枕捶了好友一下，然后才继续说：

　　“你虽然不是一个完全的颜控，但是你想想啊——第一，司霖够帅，第二，他人品也不错，第三，你又是一个没谈过恋爱的单身狗。敌强你弱，这已经构成了心动的完美契机了啊！”

　　“……”慕真真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不得不囧囧地认同了这个分析：

　　的确，她觉得司霖人挺好的，这是心动的前提条件。不过，天下好人那么多，她也不是谁都喜欢的。她会这么快沦陷，的确是因为司霖长得帅……人又好，脸又帅，这简直让她毫无抵抗力啊！

　　嘤嘤嘤，原来她是一个好肤浅的人啊！

　　慕真真在心里自我检讨了一会儿，直到憋不住气了，才将头从抱枕里抬起来，望向季薇：

　　“那你……你不生气？”

　　季薇一脸的炯炯有神：“我生哪门子的气啊？”

　　“你不是司霖的粉……”

　　慕真真小声说，但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季薇打断：

　　“喂，我已经脱粉了好吧！而且，就算我还喜欢司霖，也是喜欢那个聚光灯下的明星。说穿了，我就是喜欢他的明星人设！虽然我以前经常叫‘心肝儿，我要给你生猴子’，但那也就是嚷嚷……”

　　季薇把茶杯放在一旁，抱起了胳膊，一脸的认真：

　　“你要搞清楚，我喜欢的是那个镜头里的，绝对完美的明星！那个没有一点瑕疵的梦幻偶像，是我心里的男神！绝对不是生活里的，一个会吃饭、会放屁、会抠鼻屎的普通人。”

　　慕真真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所以对于你来说，距离感很重要。就算是你的男神，一旦跌落神坛，变成普通人，你会失去兴趣。”

　　“没错！完全正确！”季薇打了一个响指。

　　“这倒是挺正确的追星方式，”慕真真琢磨了一会儿，又好奇地问，“那当初你为什么要去N大找司霖？还拍视频，搞出那么多事儿——不是不应该打破次元壁嘛！”

　　“你还好意思说，”季薇抡起抱枕，作势要暴打好友，“还不都是因为你，先在电影院让我看到了心肝儿，一下子走进了三次元，搞得有点鬼迷心窍了嘛！”

　　被软绵绵的抱枕击中了，慕真真装作讨饶的模样：“好了好了，别打了，我错了还不行嘛！”

　　“这还差不多！”

　　季薇停止了“暴行”，给了好友一个眼刀，不过下一刻，她的眼神又变得柔和了：

　　“喂，真真，你放心好了，这个恋爱你好好谈，我支持你。”

　　来自好友的鼓励，让慕真真露出了甜美的笑容：

　　“谢谢。”

　　“不过我还是得提醒你，这次恋爱你可以好好谈，好好感受，”季薇郑重地提出建议，“但我建议你，多少留点余地，不要太付出真心。”

　　“为什么？”慕真真问。

　　“还能为什么，他毕竟是个明星嘛，”季薇给了慕真真一个“你好呆”的鄙视的眼神，“而且上次聚餐，你也听见他经纪人说的了，下个礼拜他就要回北京拍戏了啊——你觉得异地恋有多大的可能性？”

　　啊，对哦，ROY是说过……

　　刚刚雀跃的心，渐渐沉了下去。慕真真垂下头，就听季薇还在说：

　　“……再说了，你长得是还不错啦，但是怎么都没法跟那些女明星比啊。等他回到北京，看见的全是大美女。大家都现实点，在这个看脸的时代，你都会对帅哥心动，他就不会对美女移情别恋了嘛！”

　　别看季薇是一个颜狗，追起星来无比梦幻，但是在恋爱观方面，她却十分的现实。她伸手拍了拍好友的肩膀，半是祝福，半是安慰：

　　“总之，你就好好感受你的初恋，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有办法跟明星谈一场恋爱的。但是呢，自己心里有点数，不要陷太深，留点退路。”

　　慕真真仰起头，以一个笑容作为给闺蜜的回应：

　　“谢谢你，我会记住的。”

　　季薇给了她一个“OK”的手势，然后打了个哈欠：

　　“好了，八卦完了，我去睡觉啦。晚安。”

　　“晚安。”

　　望着好友走进卧室的背影，慕真真却仍然坐在沙发上，坐了好久。

　　她知道，季薇的话，现实，有道理。但在她的心底，她却又有那么一点小小的希冀，希望她和司霖，能够不那么一样，能够不顺着“常规”和“道理”。

　　蜷缩在沙发里，慕真真掏出手机，慢慢调出了那个头像超帅、却被她以“哈士奇”作为备注的联络人。她的拇指轻动，在对话框里，慢慢地打下一行字：

　　【你说你喜欢我，是真的吗？写一遍给我，好不好？】

　　她的拇指停留在发送的按钮上面，纠结了许久——

　　只要一行字。

　　红色或者绿色，她就能看到他的真心。

　　可是……

　　慕真真挪动手指，又将对话框里的文字，一个字一个字地删去了。

　　一方面，她不想作弊。

　　但她知道，其实更多的原因是，她在害怕。

　　害怕见到真相。

　　她看见过太多的谎言，包括她的父亲，曾经对妈妈的鲜红情意，最终也变成了惨绿的骗术。

　　就算确认了真心又如何？真心又不是一成不变的……

　　放下了手机，慕真真把自己埋进了软垫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