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条件

　　邵凌霜一口一口地喂着赵多吃完了面条，他现在连吃东西都很容易来不及吞，顺着嘴巴留下来，邵凌霜找了一张四四方方的丝帕，就像照顾婴儿一样，扎在了赵多的领口。

　　邵建军看着一直叹气，他问邵凌霜道：“这几餐饭倒是没什么，你费些心就行，可他这样明显的是没法自己睡的，你说怎么办？”

　　他心中还是有些不舒服，他看着邵凌霜：“你再怎么心软，也不能将这个大麻烦带回来呀！”

　　“爸……咱们不是先前说好了吗？”邵凌霜看了邵建军一眼，暗示邵建军不要当着赵多的面说这些。

　　邵建军冷哼了一声：“说好什么了，那是你答应了我，明天就想办法弄走他，我才答应的，可我就是不放心赵伟这个人，我是为你担心。”

　　“我有什么好担心。”邵凌霜轻描淡写地说道，她眸光柔和地看着赵多，“让他在我房间睡吧！把我从前住的那个折叠床拿出来吧！”

　　邵凌霜提到了那个折叠床，邵建军心中就很是不好受，那时候他和凌秀刚离婚，他带着邵凌霜，一起挤在一个一室一厅租来的房子里，邵凌霜就在狭小的阳台，给自己搭了一个折叠床，她回来了就放下来，上学的时候则自己收起来放好，这样子的日子，他们父女倒是说不清过了多久。

　　“你看你一个大姑娘的……要不放我那儿……我毕竟是个男人。”邵建军说道。

　　邵凌霜轻轻摇了摇头：“还是别了，你那个小馆子，你一个人又是得掌勺，又是得收钱，还得给客人端上来，我怕你累病了我是真的没法子了。”

　　她说着，看着邵建军微微一笑：“爸……赵多就是一个小孩子，我可以照顾他的，您就先去睡吧！”

　　“要我妥协也可以。”邵建军沉默了许久，忽然说道。

　　邵凌霜端着的碗恰好空了，她放下了碗，看也没看邵建军，低眸说道：“好！”

　　“我问都没问你怎么就好了？”邵建军有些急。

　　邵凌霜盯了他片刻，摇了摇头，开口道：“你能有什么要求？要我给你买什么？我买回来你不给我退了，我都能谢天谢地了，能让你谈条件的还不是那件事。”

　　“哪件事呀！”邵建军明知故问道。

　　邵凌霜实在是不明白邵建军为什么一定要将花说得这样直白，她淡淡地说道：“姜源。”

　　邵建军觉得自己有些被打败了，他有点怀疑，把女儿生得这么聪明，到底是不是一件好事了。

　　“好了！爸，您安心去睡觉吧！”邵凌霜冷静地看着邵建军道。

　　邵建军静静地看着邵凌霜，邵凌霜也凝视着他，邵建军心中清楚，往往这种情况，都是他先缴械投降，他女儿决定好的事，是不太能有商量的余地的。

　　或许是因为凌秀从来都在邵凌霜的生活中缺席，邵建军竟然通常都能在女儿身上看到一种“杀伐决断”的意味，他不知道一个女孩子出现这样的东西好不好，但是他总觉得，她要学会柔和一点，这也是邵建军为什么要费尽心思撮合邵凌霜与姜源的原因。

　　邵建军进去之后，邵凌霜看了一眼赵多，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随后用气音说道：“多多，你就在这里等我，我去给你铺床。”

　　她见赵多看着自己，心中还在琢磨自己应该怎样再重复一次，但赵多却忽然缓缓点了点头，看着邵凌霜挤出了一抹笑意。

　　邵凌霜这才松开了他的手，随后快速地将赵多的床整理好，自己躺在上面试了试，感觉并没有什么不适之后，她才从客厅将赵多推了进去。

　　她替赵多掖好了被角，正准备关灯，却看到赵多眼角闪烁地泪花。

　　她紧张地问道：“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不舒服？”

　　赵多咬着牙，使劲全身力气一般，手上的青筋都泛了起来，轻柔地覆在了邵凌霜的手上。

　　“对……对……不……起……”他说这几个字的时候，双唇也在不住地哆嗦。

　　邵凌霜愣了一下，这才明白了他说对不起的原因是什么。

　　她与老邵之间的对话，赵多不一定全部都能听明白，但是可以确定的是，赵多敏感地判断出了邵建军或许并不是特别欢迎他的到来。

　　邵凌霜轻轻摸了摸他的头：“你不用和姐姐说对不起，姐姐是你的亲人，亲人之间，没有对不起的。”

　　她说完，想起什么似的，从柜子里翻出了一串风铃，放在了这赵多的枕边：“你要是有什么需要，又叫不了我，就努力一下，摇一下铃。”

　　赵多黑黝黝地眼睛与她凝视着，她知道，他听明白了她的意思，邵凌霜按掉了灯，在黑夜之中，她闭上了眼睛，脑子里呈现的又是凌秀那张脸来。

　　在产检的时候，特殊儿童是查不出来的，她不知道当时凌秀察觉到赵多的异常是怎样想的，可她忽然有些羡慕起赵多来，最起码他的前十二年，都有凌秀事无巨细的照料。

　　只有她，只有她，从头到尾，什么都没有，“妈妈”是全世界最奢侈的词。

　　翌日一大早，邵凌霜就给赵伟打了电话，结果让邵凌霜还真的有些没想到。

　　“我现在不在本市呢！实在是没办法回来，现在这个生意可重要了，多多这个情况特殊，总得是我自己来养着，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不挣钱怎么办？”

　　赵伟这个答复让邵凌霜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她只好又联系了赵晴，但赵晴现在自己都是个没出社会的孩子，她怎么懂如何处理现在的问题，邵凌霜和她说了几句，觉得浪费时间又索然无味，因此挂掉电话。

　　邵凌霜和赵伟没什么联系方式，但赵晴直接就大手笔地打了两万块钱过来，说是赵多这阵子的开销，邵凌霜就知道，这恐怕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

　　邵凌霜为难地看了一眼邵建军，这个结果早就在邵建军的意料之中，他督了一眼邵凌霜，故作冷漠说道：“那就让他先住下呗！”

　　“谢谢吧！”邵凌霜笑了起来。

　　邵建军看着她，心中叹了一口气，旁的女孩子，连笑都是放肆恣意的，但邵凌霜就算是真的开心的时候，都是这样淡淡的，曾几何时，在他的印象当中，邵凌霜也并不是打小就是这样的，这其中到底还是有他与凌秀的关系。

　　邵建军看了一眼邵凌霜，说道：“赵多我就先带去饭馆，最近几天先看着能不能找个看护，赵伟的钱不花白不花，你记着，今天下班了，不要忘记今天见姜源。”

　　“我只有一个小时的时间，我今天有班。”邵凌霜笃定说道。

　　“人家姜源那是重点班，人家也有课，他能为了你请假，专程给你赔罪，你怎么就不能找个人代班？”邵建军说这话的时间，声音已经大了好几倍。

　　邵凌霜一下子就知道这其中的怒意，赵多的事情让她怪心虚的，于是，她只好给同事打了电话。

　　“替我代个晚班，怎么样？”同事问道。

　　邵凌霜略带怨意地看了一眼老邵，咬牙道：“我答应了，下次一定让你连休！”

　　“不错不错……”邵建军看着大势已成，无比欣慰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