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祭奠

　　邵凌霜的衣衫已经全部汗湿了，耳边除了人声嘈杂之外，还闻得一些嬉笑之声，知了隐藏在茂密的树叶里聒噪地叫，她能感觉到从脚底蒸腾起来的热气，提在手中的伞柄也发烫，漾得她心头莫名的烦躁，眼眶也有些许发酸。

　　邵凌霜看着墓碑上的女人的照片，弯下腰，最后一个鞠躬！

　　邵凌霜看了一眼身旁举着伞的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妹妹：“你能把伞收了吗？”

　　“这么大热的天，你让我收伞？你从前对你妈也没有很上心啊！现在在我跟前装孝女？”赵晴很是不乐意，她说完，嘀咕了一声，拉了拉身旁的中年男子，“爸，你也快些吧！我等着回去吹空调了。”

　　赵晴的话落，周围的人也吆喝着准备离开了。

　　邵凌霜听出了赵晴话里的讥讽，她并没有辩驳，赵晴有一点说得不错，凌秀活着的时候，她的确也没有对凌秀太上心，她都要忘了自己这些年还有一个妈了。

　　邵凌霜径自捏住了赵晴的手腕，厉声道：“重新鞠躬。”

　　赵晴一怔，她唇边露出了一丝讥诮地笑意：“你让我重鞠躬我就重新鞠躬？”

　　本来要散去的人纷纷都看着赵晴和邵凌霜。

　　邵凌霜冷声说道：“她活着的时候对你什么样子，你心知肚明，现在人不在了，你装装样子也做不到？我的确是喊她一声妈，但我这亲闺女的一声妈却未必有你这个继女的分量重。”

　　凌秀生前对赵晴那叫一个百依百顺，这些事情其他人也都看在眼中，周围的人也开始议论起来，赵晴脸上有些挂不住，她瘪了瘪嘴，十分不情愿地收了伞，规规矩矩在凌秀墓前鞠了三个躬。

　　而后，赵晴狠狠地瞪了邵凌霜一眼，和众人一起离开了。

　　等人群散了，邵建军这才在邵凌霜旁边叹了一口气：“人都去了，你还较什么劲呢？”

　　“爸，你真的还以为我是跟赵晴争风吃醋吗？我早就过了这个年纪了，从小我就明白，我妈，先是赵晴的妈，才是我妈。”邵凌霜很是平静地说道，她见邵建军半天没有说话，叹了一口气，又补充道，“我只是替她有些不值。”

　　邵建军知道“她”指的是谁，当年的凌秀选择了爱情，抛弃了他们父女俩，与初恋情人赵伟在一起，赵伟发达了之后，凌秀的日子过得其实并不好，她对赵晴是近乎于讨好的那种好，后来又不顾一切地给赵伟生了一个儿子。

　　但凌秀的地位并没有随着这个儿子的出生而变好，这个儿子反而生了磨光她所谓的爱情的利器。

　　因为凌秀的儿子是轻度脑瘫，不仅智力低于正常人，话都很难说通顺。

　　邵建军也跟着叹了一口气，他拍了拍邵凌霜的后背：“走吧！”

　　“那您这些年放下了吗？”邵凌霜在挪开步子前，问了一句。

　　邵建军没有回答她。

　　邵凌霜父女走出了墓园，却看到赵伟的那辆大奔还停在那里，赵伟一见着邵凌霜，很是罕见地主动下了车。

　　“凌霜，这大热天的，我送你们父女回去吧！”赵伟说道。

　　邵凌霜皱了皱眉，这些年凌秀稍微给她买了什么贵一点的东西，回去之后都会被赵伟训斥一顿，她想不出来，赵伟为什么会突然这样热络。

　　她冷声说道：“赵叔，有什么你就直说吧！”

　　赵伟尴尬地一笑：“凌霜，是你弟弟……”

　　“嗯？”

　　“我想着，你妈这走得实在是太突然了，你弟弟从前都是你妈照顾的，现在……”赵伟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没等邵凌霜开口，邵建军直接怒了：“我从来没见着这样给人家当爹的，就算你儿子现在没妈了，但他也是有你这个爸爸的，但你现在就想着把麻烦甩给凌霜了？”

　　邵建军这一下子嗓门开得太大，他喘了一口气，又接着说道：“我告诉你，赵伟，除非你死了，你闺女实在是没能力养弟弟，不然，你休想打主意打到我们凌霜的头上来。”

　　“老邵，老邵，你看你这性子，怎么还是这么急呢？”赵伟苦笑道，他叹了一口气，“你说的其实也很有道理的，就论抚养权，怎么也是轮不到凌霜的头上的，我这不是和你商量吗？”

　　“你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什么别商量了。”邵建军冷声说道，他拉了拉邵凌霜，“凌霜，我们走。”

　　“爸，弟弟我们请保姆照顾就好了，你求到邵凌霜跟前做什么？”赵晴抱怨道。

　　“闭嘴！你懂什么？”赵伟呵斥赵晴，他斜了赵晴一眼，赶紧上前拦住了邵凌霜，“凌霜，平时你那边缺什么，你妈给你买，你赵叔这些年说过一个不字吗？你好歹也是听着我把话说完啊！”

　　“没完没了，是吗？”邵建军护住了邵凌霜，“咱们也别和他掰扯了。”

　　“老邵，我这是和凌霜商量，不是跟你商量。”赵伟板起了脸，“你就真觉得我是会让凌霜吃亏的人？”

　　邵凌霜见稍微一直这样不依不饶了，颊边浮现出了一丝冷笑：“我爸刚刚说得很对，赵多如果不是父母双亡，怎么样也不会轮到我来管他。”

　　邵凌霜说完，对着赵伟甜甜一笑：“赵叔，你也知道，我这人一向说话直，你应该不会怪我的吧！”

　　“爸！你到底还和她说什么？你看看她这态度，一看就是有些人没教好，连和长辈怎么说话都不知道。”赵晴说完，还特地看了邵建军。

　　赵伟却直接掠过了赵晴，再次对邵凌霜说道：“你妹妹在外地上大学，实在是没办法照顾赵多，我呢！又实在是工作忙，你要说是在我这边啊！我也只能请保姆照看，可没个人盯着，赵多受了什么委屈谁知道啊！你是康复科的医生，照顾起来也方便，我保证，绝不让你吃亏，我每个月按保姆的市场价双倍工资给你，只要你肯帮着照顾赵多。”

　　赵伟似乎是生怕邵凌霜不肯听一样，一口气不带喘地说下来道。

　　邵建军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冷笑：“你怎么不让你女儿给你那傻儿子当保姆？赵伟，你有几个憨钱在这里使唤谁呢？”

　　邵凌霜制止住了邵建军，她正色看着赵伟：“赵叔，我是不会答应的，你付你家保姆多少钱都和我没关系，赵多的法定监护人是你，和我没关系，我今天和你把话说明白，也希望你以后不要为了这件事来骚扰我。”

　　邵凌霜说完，再也没给赵伟机会，直接拦了一辆车就坐了上去。

　　赵晴看着邵家父女扬长而去，冷哼了一声道：“我早劝过你了，邵家父女怎么可能有良心管多多的死活，爸！你就请个好点的保姆照顾多多，在家装个监控，我在学校也盯着一些，有什么情况随时给你打电话。”

　　赵伟看着女儿叹了一口气：“你真是说得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