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希望冬天早点过去

　　韩荣虽然已经很累了，可他每天依然坚持要写日记。

　　“这一个月来，我时时提着一颗心，最担心的就是同事们被感染。”

　　“前几天我们科室的王丹丹医生下夜班后告诉我，说自己发烧了，我当时心里就‘咯噔’一下，而且我也感觉到了她的紧张和不安。”

　　“下夜班后正是人最虚弱的时候，我就赶紧安排她去做检查，心里祈祷她只是普通的受凉感冒……”

　　这位年轻的女医生，回去只休息了一天，就给韩荣发信息说，如果晚上她不再发烧，明天的班还由她自己上！

　　丹丹想到的是，免得其他同事顶了她的班，又把他们给累倒了！

　　看到这样的话，韩荣的鼻子一阵发酸。

　　所幸后来王丹丹冠状病毒核酸检测结果是阴性！

　　“在密闭的空间里，与重症患者近距离相处，有些还上着呼吸机，隔离服不透气，重症室里又闷，过不了多久内衣就会全部湿透。”

　　大家的心理压力真的很大，但没人诉过苦。

　　“再过几天，会有一批同事顶替我们，只求撤下来的时候，大家都是平平安安的。”

　　希望冬天早点过去。

　　明天永远会是新的一天，韩荣合上了纸和笔，沉沉地睡着了。

　　陇原医疗队的主要负责人，一直没有闲着，他们也在密切关注着疫情的发展情况，还在不断关心着队员们的身体和思想状态。

　　领队从医院一名急诊科主任那里，得知了有关疫情从开始到现在的发展变化情况。

　　“我记得12月底，最开始的时候我们只接待了一两位华南海鲜市场的病人。”

　　“一开始说‘没有人传人’，后来判断变了，说‘有限人传人’。当接诊病人到达100多位的时候，我在心里打了个记号，这几天又涨到300多。”

　　“这里面有跨区来看诊的，因为我们医院在经济开发区，中心城区人太多，有些患者宁可跑远一点，跨区来看诊。”

　　“还有患者是来复诊的，这样一来，看诊人数就像滚雪球，越滚越大。”

　　后来人越来越多，与此形成对比的是，病人们的情绪反而比往常稳定。

　　“往常就医，有时候病人排队排久了，就会有人发脾气，跟医护人员吵吵闹闹，这段时间反而平静了很多。”

　　这名急诊科主任总结了三个原因：一是大家逐渐对这个病有认知了；二是多少听到看到周围朋友亲戚的案例，心里有了预期。

　　第三，这个病对年老患者更易造成危害，很多年轻患者感染后能走能动，不受限制，跟一病不起的感觉完全是两样。

　　主任继续讲道，有一个三四十岁的男士让他感触很深。

　　“他带着父亲来看病，他父亲当时只是有点胸闷，稍微有点喘，有点发烧，可我一看CT片子，是个‘大白肺’。”

　　主任告诉他病情“不容乐观”，但对方觉得自己的父亲能走能说话，头脑也清楚，大夫可能在夸大其辞。

　　当时还是1月初，但紧接着此人的病情就加重了，在医院做了气管插管，又转到呼吸科重症病房。

　　在走廊上，主任再一次碰见了病人家属，看他一声不吭，情绪显得十分低落，他父亲后来没能扛下来。

　　又隔了一周，主任看到他又来了，这回是自己来看诊。

　　“我看他的片子，两个肺一起感染了，然后他妹妹也来了，同样是双肺感染。你看，他们一家感染了3个！”

　　现实就是这么残酷，新冠肺炎病毒对“一家人”毫不手软，令人痛心的是，像这种全家几口被感染的病例，绝无仅有。

　　急诊科主任又接着讲道：

　　“我接到的第二个确诊病人，是海鲜酒店的采购人员，基本每天都会去华南海鲜市场。”

　　“我印象很深，我们的负压救护车要把他转去别的医院时，他爱人挺高兴，跑来道谢，还说‘等病情好转，要带几只土鸡来”’。

　　一个星期后，主任在发热门诊又碰到了她。

　　“只是咳嗽，没有发热，但肺部CT显示也是病毒肺，很可能就是照顾病人时受到了感染……”

　　人们对病毒的认识，也是有个过程的。

　　这名急诊科主任一提起他遇到的一些病人，依然充满了感触。

　　“我今天又看到一个病人家属，她老伴也是一名患者，而这位患者只是参加了一个老年聚会，并没有去过华南海鲜市场。”

　　后来这位患者恢复得挺好，一晃半个月过去，又在医院看见对方的老伴，可是两个人换了角色，一个好了，另一个却又得了病。

　　一个病人入院治疗，好不容易出院了，去照顾他的家人，等过了潜伏期，又出问题了。

　　接触到的家庭聚集性病人越来越多，事态非常严重，这已经成为了最难解决的问题，慢慢地有些医护人员也开始自我隔离了。

　　亲情的纽带是无法阻隔的，一家人中若有人患病，基本上是全家都要先后隔离，原本正常的家庭生活秩序，一下子全部被打乱了！

　　这名主任还讲道，他最担心的是自己14岁的女儿，他的爱人在大汉协和医院工作，是一名麻醉科医生。

　　现在医院大都取消了休假，全员进入排班系统，他的爱人马上就轮到上一线了。这样一来，她也得隔离，家里就剩孩子一人。

　　学校延迟开学，很现实的问题是孩子的吃饭问题，前几天女儿给他写了封信，女儿用文言文表达着对父亲的关心。

　　“流感突起，肺炎逼至，想父亲安康！父常早出晚归，于我偶有失信。”

　　意思是以后会更体谅她爸爸，不会再“怪罪于他”。

　　“吾坚信没有一个冬日不可逾越，病毒肆虐的当下，亦如是！”

　　“没有一个冬日不可逾越”，孩子的话说得多好。

　　在这种非常时期，医护工作者每天看着病人治愈出院，然后非常高兴地回家，可他们无法真正松口气，因为病人会不断地再次出现。

　　大家还看到自己的同事也有倒下的、送去治疗的，各种压力、担忧和恐惧，时时会袭上心头。

　　医护工作者也是人，他们也有家人，他们自己也会被病毒“眷顾”！

　　但对于这个特殊的队伍来说，没有退路，你只能向前，只能每次上班盯着自己，小心再小心。

　　“我希望冬天早点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