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如玉盘挂在中空,一如许多年——
啊不,一如半年前,曾有位她心心念念的少年郎,也如今日这般站在树下,如今怎么就变了呢?
变的这样不堪回首。
曦玥只觉得鼻尖一涩,心头一阵翻涌,眼泪似乎就要抑制不住的流溢出来了。
宁静的风悠起,折影颀长清晰。
初见是如何时呢?真正也到了就只能这般遥遥相望的时候。
曦玥静默的闭上了眼,觉得这苍白的月光刺眼,或觉得树下的明黄色刺眼。只是隐晦的眉目里,似乎藏了太多,冰凉顺着脸颊滑落,假装不见。
缓缓的合上红门。
曦玥!她只当自已听错了。
合上门的那一刻,瞧见阖宫里的暗然,无一人的寂静。
忍了许久心底的异样,终于涌了上来。
慢慢滑落下去,想起了初出冷宫时蜿蜒的北风。
此刻便如那时那般冷。
这一面倒是牵起了许多过往,似乎还带着夜里,独有的感性,怨念。
她低头哭的酣畅淋漓,他缓缓推开门缝,瞧见她坐在地上的身影。
两人只隔一道门槛,他静默的站着,月华照着他的影子,落在红门上。
只这道坎,他就再跨不过了,也不能越过了。
莫名其妙的也落了一滴泪。他木然的抬指,抹去眼睑下的泪珠。冰凉的让他心下一惊。身后树影摇晃。
你心中该是何等冰凉。
知晓你委屈,知晓你怨我,如今这样,是否对你好。
站了许久,月斜西沉,她起身了。
她消瘦了。
又一滴泪自眼角淌过脸颊,似乎滚烫。
他缓缓抬起的指尖,终又在半路就收回了,紧紧握起。
难想——她这几月经历了什么——更是追悔不起了。
轻轻放下的指尖,低放在身侧,随他转身。
曦玥走上台阶,似想起什么,褰帘转身,瞧见了那远去的身影。
骗的了自已,骗不了的是影子。
为何——又不解释呢?
是啊!又有什么可解释的呢?眉目在转身的那一刻的飞扬,又慢慢沉了下去,拧起了眉头。
静等月色消逝。
*
翌日,举城欢庆,从秦关大胜的军队,今日便还朝了。
曦玥也在封赏人员中。
慕宇依旧一身红衣,站在殿前。
说着要接受朝廷招安,必定好生报效朝廷之类的话。曦玥自然不信,大概是山上养不活他们这帮人,所以要寻些别的出路。
倒是感叹那温州的百姓,终于开始看见生活的光明了。
曦玥一身铠甲站在一侧,恍惚听见有人在唤。
上前,静默的低着头,听那高处的声音道。
“长公主!护国有功,先前又是因公主府尚未修葺完整,而去的温州。如今公主府建好了,便回公主府吧。封为本朝的护国公主,将温州扬州常州,均赐你做封地。”
“谢陛下!”她淡淡的说。
一些大臣觉得她只微微弯腰,脸色微变,觉得礼数轻了。但是瞧着上座,并无不悦,众人也不好说些什么。
只是一众人封赏中,却未看见鹤轻。
彼时她尚不知道,她一身红衣,与男子站在朝堂之上,是何等的潇洒,英气。
一呼一吸,一颦一笑,一举一动,似乎都要令席容牢牢记住。
未曾发觉她这样优秀。
这天下有位帝后,倒也未尝不可。
坐在上座的君王,嘴角间不经意笑了。
内侍宣布退朝后,曦玥于正清殿前,拉住了慕宇。
“喂!鹤轻回来了吗?”
“你怎么就不知道关心关心我啊?”
“你不都回来了,站在我面前了吗?还有你都是将军了,你还过着以前的生活,比以往更潇洒了。我需要担心你什么,以后穿衣服,可不能再穿成这样了。”曦玥认真的训示道,说完便就要走。
慕宇将她拉回。
“我这样怎么了?”
“不知道要祸害多少良家少女。
你不说,我自个儿找去了。”语落曦玥便往里侧宫门走去。
“哎!鹤轻回来了。”慕宇道。曦玥只朝后面摆了摆手,大抵是她听见了的意思。
既然回来了,那便必定没有大碍了,还是收拾收拾早日出宫去。
免得再添什么是非。
正走在宫道上,此刻需经过,陛下早朝回宫的路径,正好绕去了正清殿的后方。
瞧见面前浩浩荡荡的人,坐在轿撵上的,可不正是皇后吗?
还真是冤家路窄,早知道,就不同慕宇耽搁那一时半会儿了。
可——不只有这条可回舜华宫的路吗?且与后宫也不通啊!
曦玥方才起了猜测。
八成又是来找麻烦的。
曦玥索性站着不动。一定要将气势摆足了。
果然啊,皇后一身端庄的袍子,缓缓走了下来。在宫女的搀扶下,走向了曦玥。
至于为何——她一回来,她便要如此,曦玥亦不自知。
“真没想到,你不过拿着鸡毛当令箭,在秦关晃悠了一圈,竟还敢回来!”皇后嘲讽着说。
嗨哟!还晃一圈,曦玥表示,你去晃一圈试试。
“我怎么不能回了?实实在在的军功!”她那手,颠了颠腰上的玉佩。适才那李允德给的,说是陛下的赏赐,乃是他的贴身之物,曦玥自然认得。
皇后自然也认得,立刻红了眼。
“我是皇后,你可别不知好歹的,还妄想要留在皇宫。”
“你那点功劳,那点军功,又算得了什么?!何况——你还是一个不入流的公主!”她慢悠悠且狠厉的说。
曦玥只觉得好笑。
“这点军功是不算什么,比不得你父亲弃城而逃后,还加官封了一等侯爵。”
皇后俏脸涨红,生的一副好模样,却无半点容人之心。大有下一可就要给她一巴掌的气势。
的确她是甩了,曦玥的力气也比从前大了许多,立马捉住了皇后的手。
“你算个什么东西,国公也是你配诋毁的,那是配合陛下的策略,一万人对阵三十万人!”她还很骄傲的样子。
“呵!”她侧脸不屑轻笑,转而凑近狠厉道。
“别以为我不知道,常州城外,刺杀是谁安排的,你最好安分点。
死过一次的人,会做出什么事情,谁也无法预料。”
说着曦玥重重撒手,由着她往后一踉,扬声道。
“还有本将军如今对你们陛下一丝一毫的兴趣都没有。别以为——谁都和你们这些可怜又可恨的女人一样!”
说着便越过她,铠甲罩着的红色衣摆飞起,那背影,还真是有些不同了。
虽是瘦弱,却那般硬朗。
身旁的宫女拉着她,杨姝静瞧着她的背影,眼中有了些许疑惑。
“你说她果真不同了吗?”
“陛下年轻又俊朗,天下哪个女子,不喜欢陛下。娘娘,还是需小心堤防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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