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曦玥这一路上大概不会太顺利。
可是,温州那两千人,被慕宇吞的连骨头渣都不剩。消息不会传出,所以到秦关,虽然快马加鞭耗时了十日。
倒也还算顺利。
彼时听说,前面的阳关已然打起来了。
还好早一步拿着圣旨进城,否则迟一天,消息到了,曦玥大概是进不去了。
当然还有陛下派的鹤轻,她才能顺利入关。关内将领才知道,她是北辰的公主。
不知道他为何还在北辰当质子。
虽说北辰与西凉素有旧怨,但至少——在这百年内都不会对西凉动手了。
那时候鹤轻站在她面前,曦玥差点没有认出来,他瘦了许多。
也不知道是几时被发配到这个地方来的。
夜风呼啸的吹过城楼,曦玥就站在城楼上,看着身侧的人,恍若兜兜转转的又回到了那时候在舜华宫里的时光。
细看他的眉眼,总觉得有哪里不太一样了,就是整个人的气色都不一样了。
“鹤轻,你为什么会到这个地方来?”
他低头笑了笑,声音有些许沧桑,已经很会说地道的中原话了。
“自然是陛下让我过来的……”他面颊白皙,似还如一开始的纯真。
“哦!可你不是西凉的世子吗?”
“是啊!”鹤轻低着头便不说话了。
曦玥想起来就笑着说。
“知道吗?上一次就是你给我的暗器,还救了我呢!”
他也笑了,嘴角有一抹宽慰。
“这样甚好。总算没辜负它的用处。”却始终掩不住嘴角的失意。
曦玥瞧着他的样子,不禁问。
“你这四个月,过得不好吗?”
鹤轻笑了笑,很憨也有些傻。
“没有!”他说的很快,像是要掩饰什么,随后又很难言的说。“只是没有权……也没有名……终究沦为一枚弃子而已。”
“为什么?”曦玥不明白的问。
他笑了笑,仰头看天空,她恍惚看见,蔓延在他身后的那一道伤痕,一直爬到肩膀上。
“因为让我来北辰做质子,既是一步安稳北辰的棋子同时——也是一枚随时准备丢弃的棋子。”其实说是质子,却是一颗弃子。
彼时曦玥觉得他一定很委屈,说起话来那样伤情。面色苍白,也如今晚的月色这般凄清。
忍不住打抱不平。
“告诉我谁欺负你,我替你讨回来。”
“没有。”
曦玥说着便要开始揭开他的衣服,这一下赫然瞧见,身后遍布的密密麻麻的鞭笞的伤痕。
顿时火冒三丈!
“这是谁做的?”
他眼眶在月色里发红,那眼睛,好像受伤的小兔子,委屈受伤。
将曦玥看的有些不忍心。
“陛下叫你来,是不是故意的?”
鹤轻有些难言,只是静静的望着月亮。
“从前,我才到北辰的时候,被皇子们欺负。就算如今换了一位陛下,他不松口,我断然是回不去的。”
曦玥这时候才晓得,他在北辰过的幸苦。
她笑了笑,拍着胸脯说。
“未来我保护你,我现在可是掌握着五六万军队的护国将军。他们都得听我的!”
鹤轻笑了笑。
“可也必要为了我,在这种关键的时候得罪他们,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嘛!”彼时曦玥只是觉得他是在安慰自已。
倘若,不是为了你。也许他能逃回去的!只是鹤轻没有说。
“好了,夜里风凉,去我那里吧,我让顾凉给你上药!”
“嗯!”
没想过还能在这里遇见她,心底有升腾了几许不忍。那皇帝,即便将她贬斥去温州,也还是没有忘记,要利用她——用这么一位公主代替御驾亲征安抚人心。
那他呢?此刻开始做的,又与席容有何区别。
鹤轻掩了眸子里的冷肃难过,跟上了她。
秋菊站在灯火里,一身淡橘色的衣服,与灯光相应。
曦玥瞧见秋菊,在门口张望,心生宽慰。
好在当时提前让秋菊,留在了公主府,没有参加她的成婚。
虽别有私心,却是觉得此去并不会安然,怕牵累于她。
秋菊盘桓在门前很是着急。
“公主!你可总算是回来了!”她瞧了瞧曦玥身旁的人,目光突然就不和善了。
“公主怎么将他带回来了?”
“哦!顾凉呢?”
“还在里面呢!在正厅等你,说是有要事同公主说。”
曦玥拉住鹤轻的手,匆忙的往里走。
秋菊跟了上去,身后的人将门关上,已然走到了院子里。
“那正好!你去帮我准备一下沐浴,我去见见他就来!”她边往里走边说。
秋菊虽不满让这个人入府,但是也没有办法。
公主拉着他的手臂,明显就是让旁人不要动他。
只得瘪了瘪嘴,不甘愿的,行了一礼道。
“是!”
院内灯火通明,星空暗沉,隐约的暗,落在脚下生根。
曦玥直走,入了正厅,瞧见顾凉站在那里,高高瘦瘦的。
“有何事要同我说啊?”
顾凉转身匆忙行礼。
“公主!”
“嗯!”曦玥越过他,坐在正厅的金丝楠椅上。
彼时顾凉的脸上晦暗不明,小心的瞧了一眼曦玥的神色。
“陛下来了书信,提醒了几件事!”
一提到他,曦玥便靠着手,揉了揉太阳穴。
“说!”
“说是,有几件事,需要公主注意。”顾凉瞧了瞧身后的鹤轻,似乎有些难言。
曦玥察觉,直接道。
“不必,说吧!”
“陛下说其一,守好秦关,否则北辰——将灭。其二,公主若与秦关内将士不同心者,有不遵公主命令者,违军纪严重者,可由公主自行处置,先斩后奏。
此封信,有国玺之印,陛下金印,堪比圣旨。”顾凉低着头将信呈上。
瞧见顾凉如此小心翼翼,曦玥不忍开口道。
“不必如此,本也没什么。帮我个忙,给鹤轻上药。这一关,得靠我们齐心协力。”
“是!”
“若是此战过后,我不回北都城,也让他不必再寻我了。”
顾凉迟了了许久,方才道。
“是!”
曦玥起身,晚风来急,心底隐隐发凉。
顾凉也是他派来保护自已的?如此用意何在啊!
“公主!”顾凉忽然转身,队则她的背影道。
“别忘了,明日会见三军,树立威信!”
“好!”
她又笑了,那笑容在移至中空的月光下,显的安详,苍白,又那般现实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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