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她放弃的是自己

　　虽然对于这个孩子，从一开始她便没有什么期待，毕竟这只是一个意外而已，她甚至不希望他来到这个世界上。

　　因为他的到来，便预示着她的生活节奏会被打乱，预示着她将不得不做出改变。

　　可现在这个孩子真的没有了，她却觉得自己的心仿佛被撬开了一角。风也灌进来，雨也灌进来，疼的厉害。

　　在决定从甲板上跳下去的时候，她只是没考虑过自己的生命。

　　她不想落到纪嘉泽的手上，也不想忍受他的折磨跟羞辱，她放弃的是自己。

　　但她侥幸活了下来，却发现即将面临的事实竟然是如此的残忍，残忍到她不知道怎么去面对。

　　在病床上坐了不知道多久，乌蔓蔓察觉到旁边有动静。席子阳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进来，坐在她的旁边。

　　大概是了然乌蔓蔓可能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席子阳墨瞳微眯，翕动了一下薄唇，到底是没有说话。

　　乌蔓蔓脸上没有表情，两人就这么坐着，彼此都沉默。空气寂静的可怕，冷凝的诡异。

　　过了很久，乌蔓蔓才沙哑着嗓音开口：“是你救了我？”

　　席子阳薄唇紧抿成一条泛白的弧线，低低地“嗯”了一声。

　　“是我来的太迟。”

　　在得知乌蔓蔓失踪之后，他几乎是立刻便着手让人开始搜寻，为了能在最短的时间里找到人，他甚至动用了以前从未动用过的席家的势力，可到底还是差了一步。

　　如果他能再早一点，甚至如果他能谨慎一点，不让乌蔓蔓值夜班，也许一切都不会发生。

　　但现在，说这些已经太迟。

　　乌蔓蔓的表情有些木然，片刻后，她摇了摇头：“这不怪你。”是她不谨慎，也是她自己做的选择。再如何，她都不会把责任牵扯到席子阳的头上。

　　只是如今孩子没有了，连接她跟席子阳之间的唯一纽带也就没有了，两人还有必要继续在一起吗？

　　她侧眸看了席子阳一眼，怔忪地想着。

　　当初席子阳会找上她，无非是因为那荒唐的一夜，她怀上了他的孩子，他想负责而已。

　　但现在错误的结晶没有了，他也没必要再为这错误买单，为她负责。他们所谓的情侣关系，到这里就该结束了。

　　只是原本便开始的荒唐，现在到了要说结束的时候，那几个字却怎么都说不出口。乌蔓蔓定定地看着席子阳的脸。

　　这是一张曾经无数次在她梦里出现过的脸，也是她那段黑暗岁月中唯一的光，她曾离光这么近。现在终于，又要远离了。

　　心脏仿佛被人用力攫住一般，难受到无法呼吸。

　　“你是不是不舒服？”席子阳察觉到乌蔓蔓的脸色不对，原本便紧蹙的眉头此刻皱的更深，他作势便要起身：“我让医生来看看。”

　　乌蔓蔓却握住了他的手：“不用了，我只是有点累，想休息一下。”

　　“真的？”席子阳狐疑地看了乌蔓蔓一眼。

　　乌蔓蔓轻轻地点了点头，脑袋里像是塞了一团浆糊，疲倦让她无力更多思考。

　　席子阳总觉得乌蔓蔓像是有什么话要对他说，可到最后，她什么都没有问出口，只是让他先出去，她想休息一下。

　　经历这样的打击，席子阳能想象的到乌蔓蔓会有多难受，这段时间他只想依着她，只要她开心就好。

　　他甚至准备了几种方案，如何更快地让女孩恢复，却一点都没发现，乌蔓蔓对他的态度从那一天起，便冷淡下来。

　　之后席子阳往医院去了好几次，但一次都没再见到乌蔓蔓，每次他都被各种理由搪塞，这让席子阳渐渐觉得不对劲。

　　甚至乌蔓蔓出院的时候，席子阳都不知道。

　　是他赶到医院看到空荡荡的病床的时候，才从收拾床铺的护士口中，得知乌蔓蔓已经出院了。

　　席子阳又急又恼地给乌蔓蔓打电话，无人接听。回到家，家里也是空无一人。

　　直到他给景仁的其他同事打了个电话，才知道乌蔓蔓竟然已经回医院工作了。

　　没有人知道之前乌蔓蔓身上所发生的事，都以为她只是休假几天正常回来工作而已。但是她正常回来工作这件事，整个医院，除了席子阳，其他人都知道。

　　席子阳赶到乌蔓蔓的办公室时，她正伏案记录着一份病历，神色泰然，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出院了为什么不告诉我？”席子阳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一把把门关上。

　　办公室里的气压顿时低了好几个度，抬眸睨了他一眼，乌蔓蔓的眼神并无意外，只是放下手里的笔，平淡地开口：“我已经休息好了，所以就回来上班了，我觉得这种小事没有非得汇报一声的必要。”

　　“小事，没有汇报的必要？”席子阳冷笑一声，三两步走到了乌蔓蔓的面前，垂眸，凝视着眼前的女孩。

　　这一句话，便已经让他察觉到了不对劲。

　　“你在躲着我？”

　　“席主任想多了，怎么会？”乌蔓蔓抿唇一笑，那笑容却让席子阳心凉的更甚。

　　他一把攥住了乌蔓蔓的手腕，强迫女孩看着他。

　　“为什么？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气我没有及时来救你？”席子阳的语调有些急促：“这也是我最后悔的事。你打我，骂我都可以，只要你能出气。就是别用这种态度对我，我受不了。”

　　说着他抓起乌蔓蔓的手就往自己身上脸上狠狠地打下去。乌蔓蔓的眼神一凝，用尽力气把手抽了回来。

　　“你真的没必要这样，我说过，我没有生你气，也没有怪你。”

　　“那你为什么要用这种态度来对我？”

　　乌蔓蔓攥紧了手指，垂下的眼眸，罩着一层寒霜，她让自己的呼吸保持平静，把早就盘踞在心头的话说了出来。

　　“你知道，孩子没有了。”

　　这是她第一次当着席子阳的面，正式的说出这几个字。

　　说出来的时候，她的心口还是不可避免的尖锐一痛，然后她就看见席子阳的脸色一凝，眸色明显就起了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