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下周一一早司机会来接你,一起去民政局办理离婚手续。”江鹤棣留下这句话,将他手里的离婚协议书放进档案袋里收好,转身离开。
看着他决绝离去的背影,我颓然坐下。
没了江鹤棣,偌大棣园又变得空旷起来,我的心情也越来越压抑。
房间里处处留有他的气息,当我拉开柜门看到橱柜里挂着的整排男士大衣和衬衫时,会情不自禁地想起他。
去浴室洗澡,看到他用过的毛巾,也会不由自主地想到他。
哪怕晚上睡觉,半夜醒来右手会不受控制地伸出去,摸摸旁边的位置,暗自期待他会回到我的身边。
可是那片位置永远冰冰凉凉,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直到现在,我才发觉我对他的依赖,远比想象的更严重。
不知自己为何会陷入这种近乎魔怔的境地,再这样下去,估计我会真的发疯。
不只情绪变差,连身体也在走下坡路,近来不仅胸肋处时时疼痛,连心口也开始疼了,吐血的次数也开始增多,哪怕我大把大把地吃药,也于是无补。
最后的日子,我不想让自己困在这片天地自怨自艾下去,于是简单地收拾下行李,想搬去闺蜜佟梨的出租房,和她一同居住。
换个环境,说不定心情会稍微好一点。
挑了几件换洗衣服和常用的护肤品装进行李箱后,我的目光落到梳妆台上的相框上。
相框是簇新的,可画像却有些年头了。
画中的女孩不过十多岁的模样,面容清秀稚嫩,两颊和唇角还带着少女的娇憨,可眼神却有着这个年龄不该有的忧郁与沧桑。
这是十年前,少年江鹤棣画给我的,我一直珍藏至今,走到哪带到哪,哪怕它已经发黄,染上了岁月的痕迹,依然被我视为珍宝。
同江鹤棣结婚后,我把这副画像重新婊了起来,放到梳妆台上。
江鹤棣也曾留意过,不过他只是视线在画像上稍作停留,并未问我为什么一直保留着这样一副画,更没提起当年曾发生过的事。
可能时间太久,连他自己都忘记这副画是他当年亲手画了送给我的。
十年前,他之所以会与我相遇,是因为去我们那里写生。
我的老家赵庄虽然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村庄,却山清水秀,风景秀丽,时常会有大城市的学生或画家前来写生。
少时的我比现在话更少,且性格极度内向,虽然江鹤棣救了我,对我说了许多鼓励的话,还送我这样一幅画,可我却连他的名字都没问。
虽然不知道他的名字,但我却把他的容貌深深地印在心里。
有的人爱上一个人,会用嘴巴表达出来;而有的人即使再深爱一个人,也只会埋在心里。
我就是后者。
我把画像用包装纸一层层地包好,小心地放进行李箱里,出门打了辆车来到佟梨租住的小区。
佟梨看到我拉着行李箱过来投奔她,没等我开口,就什么都懂了。
她走过来,紧紧地抱住我,在我耳边柔声说:“离了也好,以后咱俩过。没了爱情,你还有友情,男人会离开你,我永远不会离开。”
她总是这么理解我,哪怕我什么都不说,她也能猜到我的心思,不像我妈妈,在我出事或者落难时,只会数落我,埋怨我,用她的意念强行控制我,按照她的安排走。
这也是我之前车祸小产失去孩子,在人生最艰难的时候,宁愿来投奔佟梨,也不想去我妈家的原因。
我和佟梨是上大学时兼职做淘宝模特认识的,至今已经六年了。
她同我一样,是个从小就不被父母疼爱的女孩。
因为父母重男轻女,极度偏爱弟弟,她在家中的地位一直处于最低,即使她考上了大学,家里人也不肯出学费,为了赚学费,她在同学的介绍下去做女装模特。
而我也是,明明考上了大学,我妈却逼我嫁人,她好收一笔彩礼钱,说如果我执意上学的话,她不会给我出一分钱学费。
走投无路之下,我也选择了兼职做女装模特,赚取学费。
相同的经历让我和佟梨一见如顾,惺惺相惜,很快就变成了知已好友,虽然人前我们俩都是沉默寡言的性子,可我们俩人独处时,却有说不完的话。
周一很快就到了,可江鹤棣却并未派秘书给我打电话,不知是因为忙,还是忘记了。
我也不想提醒他,潜意识里觉着最后一道手续没办的话,我和他就还是一家人。
没等来江鹤棣的电话,却等来了楚烟洲的。
当他得知我并未在棣园居住,而是搬到佟梨家小住时,沉默了一会儿。
他是唐娆娆的表弟,对我和江鹤棣离婚的事应该有所耳闻。
楚烟洲问清了佟梨家的地址,便带着我和麟麟的亲子鉴定证书,来佟梨的出租屋找我了。
当我看到证书上的结果还是排除,心里仅存的一点希望也破灭了。
看样子我的孩子真的死了。
那一刻,我终于体会到万念俱灰是什么感觉了,真的是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我手指颓然地松开,文件掉到地上,而我眼前一花,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朝地上歪倒。
楚烟洲急忙扶住我,把我扶到沙发上坐好。
我神情呆滞地坐在沙发上,眼神放空,半晌不说话。
明明很痛苦,却连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
原来人在极度悲伤时,是哭不出来的。
楚烟洲被我的模样吓住了,他紧紧扶住我的肩头,神色焦急地安慰着我:“宁鸢,你别这样,孩子以后会有的,当务之急是先去治病。等治好病后,身体养好了,找个好好爱你的人。到时想要几个孩子,都会有的……”
我知道他是好心安慰我。
且不说我的病能不能治好,即使治好了,我也不会有孩子了。
就是有了孩子,也不是江鹤棣的,又有什么用?
我要的并不是孩子,而是我和江鹤棣的孩子。
我之所以对那个孩子耿耿于环,一方面是出于母性的本能,更多的是想用孩子挽回江鹤棣。
我自小就是个执拗的人,用我妈的话来说,做事一根筋,不懂得转弯,只是连我自己都惊讶于我对江鹤棣的执着程度。
可能从十年前他将我从水中救起,把我紧紧抱进怀里那刻起,我对他的爱,就已悄悄融进我的骨髓,我的血液。
根深蒂固,无法撼动。
直到两年前重遇江鹤棣,这份无形的爱,终于有了具体的形状,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我爱得无声无息,却炽热浓烈。
可惜这份爱,空有一腔孤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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