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过去!”赵厉晟察觉到那道目光,不知为何有些羞恼。
温心雅眉眼微弯,她到底是活了许多岁的人,眼前的赵厉晟也不过是少年郎而已。
她转回头,翻页后,目光顿时停滞,她不知是该说赵厉晟运气太好,还是该说命运本该如此,上面是解毒方子。
前世她给了他药,让他去了城南,然后又指引太子去了城北,却是不知原来他身上中了毒。
那是西域极为罕见的毒,她把出来的时候,心里也是震惊的。
好在并没有深入到五脏六腑,还算运气不错。
她扫了一眼方子,便把密宗放下,走向药柜,动作麻利的抓了药,又点了火折子,开始煎药。
赵厉晟忍不住睁开眼,默默的看着认真煎药的温心雅,少年倔强,说不出谢字,却是微微垂下眸子,淡淡道,“三日后一起去城北的慈光寺。”
“那臣女谢过殿下。”温心雅并不意外,赵厉晟不傻,他想活下去,就得保她活下去。
赵厉晟神色微滞,明明温心雅这么称呼才是正统的,可他听着却是极为不舒服,她毫不客气的你我称呼,更让他觉得舒坦。
“太子向来要脸,你若能回府,他也不会大费周章跟你算账,况且有我在,他也不会分心去要你命,毕竟你爹不好惹。”
温心雅闻言却是意外,“臣女以为殿下跟太子应当是你死我活,却不想殿下心胸开阔,还能替太子美言。”
“闭嘴吧。”赵厉晟怒了,真是个不知好歹的东西!
一旁的黑影悄悄地看了一眼自家主子,有些郁闷,自家主子什么时候,竟然去安慰人了,可是这个弃子似乎没明白主子的好意。
把药丢给右玉看着,温心雅慢步上前,重新把了一下脉,眉头微蹙,这毒果然霸道,已经开始往五脏六腑而去了。
“我们要提前去了,殿下的毒开始蔓延了,如果现在不......”话还未说完,赵厉晟突然睁开眼,一口血吐了出来,然后晕了过去。
黑影惊得大叫,“殿下!”
“还是毒发了,眼下只能冒险一搏了。”温心雅的心也沉重了起来,赵厉晟的生死跟她的生死绑在了一起,可是眼下,太子定是怒扫城南,他们冒险去城北,若是途中遇上,便是没有生路了,可赵厉晟的状况恶化了,再不能耽搁。
“右玉,把火熄了。”温心雅跑去重新抓了药塞进怀里,神色严峻道,“右玉,委屈你在密室里等几天,我跟殿下先去城北。”
右玉委屈极了,她不想跟姑娘分开,可眼下她也知道情况不好,只得点头,红着眼眶看着黑影背着赵厉晟,抱着姑娘离开。
温心雅看着昏迷的赵厉晟,只觉得心头的那块石头压得有些喘不过气。
前世的他,是怎么解的毒,说来可笑,她一门心思想嫁给他,却不曾了解过他。
不得不说,赵峒棠还是很敏锐的,他们才往城北飞不到一刻钟,后面的追兵就逐渐传来声响了。
黑影的脸色终于有了一丝惊惶,以至于他竟然看向了同样脸色沉重的温心雅,指望她给出什么办法。
“附近有没有河流,下河!”温心雅感受着风向,若是河流,顺风而下,反而能更快抵达城北。
黑影心中不赞同,可后面的追兵逐渐拉近的距离,已经由不得他去权衡了,若是落在太子手里,只有死了。
“你在犹豫什么!”温心雅冷声斥道,“眼下由不得你......”
话还没说完,黑影迅速飞向河边,将赵厉晟跟温心雅丢进河里,然后往城东飞去。
温心雅瞪大了眼,看着自己跟赵厉晟坠落河里,今夜风极大,河水湍急,温心雅熟识水性,却也抵不过湍急汹涌的河流,她艰难的抓住赵厉晟,奋力一拥,看着他的脸色越来越白,她深吸了口气,吻上他,河流无情地淹没两人,顺着风直冲而下。
温心雅被冲的头晕脑胀,但求生的欲望让她坚持着,紧抱赵厉晟,渐渐地摸索出河流的规律,一口气到底坚持不了多少,温心雅频频奋力挣扎出河面换气,再踱给赵厉晟,一来二去,她的体力渐渐开始跟不上。
难道,她重生回来,就是带上赵厉晟一起死的?
温心雅不由得心中悲戚,她不甘心!
就当温心雅快脱力的时候,河流急转,倾斜而下,两人被河流冲进了网里。
河岸上顿时响起兴奋的叫声,“阿兄!可是鱼儿进来了!好大的动静!”
正处绝望的温心雅听到这声响,顿时奋力挣扎起来。
“啧,这运气不错,这扑腾劲儿,好沉!怕是不少!”另一道相对成熟的声音也满是愉悦。
咬牙坚持的温心雅忍不住在河里翻了个白眼,怕不是个傻子,还不收网!
“阿兄,我们快收网罢!阿娘的病有救了!”那少年高兴坏了。
两兄弟开始收网,却发现这个重量似乎不太对。
“这究竟是多少鱼儿,怎的这般沉,咱两怕是收不上来,阿弟,你拉好这头,我绕到那树后,借力。”青年有些困惑,可他到底是在树木丛生的岸上,倒也不算什么大难题。
经过两兄弟的努力,渔网渐渐上岸,由于两人只起了个篝火,看不清狼狈的温心雅跟奄奄一息的赵厉晟。
温心雅大口大口的喘着气,顾不得太多,立马开始给赵厉晟把脉。
“咦,这鱼儿怎么看起来怪怪的。”少年郎惊奇极了。
青年眯着眼,挠挠头,也是一脸郁闷。
“快来把渔网解开!不是鱼,是两个落水的人!”温心雅无语极了,这兄弟两简直憨的让她害怕。
两人一听,傻眼了,少年胆子大,立马跑上来一瞅,眨眨眼,要哭不哭道,“阿兄!还真是两个大活人!”
“......”温心雅真的无语了,难道鱼还会说话吗!
青年上前,打量着狼狈的两人,又看看垂头丧气的弟弟,叹了口气,“阿娘说,谁都有困难的时候,既然没打到鱼,救了两个人,也是积德,天还没亮,咱再来一起,肯定能打到鱼。”
“你们阿娘是什么病?我是女医,可以救!”温心雅很快抓住了兄弟两打鱼的重点,眼下她必须给赵厉晟排毒,不然就来不及了!
兄弟两一听,顿时大喜过望,忙上前帮忙解开渔网,“你真是女医?我娘生病好几日了,家里穷,请不起大夫,这才来打鱼。”
“骗你们有什么好处吗?快来帮忙把我阿兄背回去,我去给你们阿娘看病!”温心雅吃力地扶起赵厉晟,急道。
青年看着两人狼狈却不便宜的着装,心中大定,二话不说背起赵厉晟往前走去,少年收拾好渔网扛着,笑嘻嘻的跟在温心雅身边。
前方是一片小村落,温心雅跟着兄弟两回到一间破落的土房里,顾不上收拾自己,着急道,“这位兄弟,劳烦你弄一桶热水来,我阿兄要泡澡,这是药,劳你去煎一个时辰。”
青年这才发觉赵厉晟不同寻常的脸色,原以为是落水昏迷,现在看来,原来还有病。
许是想到自家阿娘的情况,青年分外理解温心雅的着急上火,点头接过被弄湿的药材,“你放心,我会照看好你的阿兄。”
“女医,快跟我去看看我阿娘罢!”少年放下渔网,眼巴巴的看着温心雅。
温心雅点头,目光深深地看了一眼昏迷的赵厉晟,跟着少年往旁边的一个土房走去。
只见一个脸色蜡黄的妇人,昏睡在草席上,知晓兄弟两穷,却不想这般困顿。
温心雅心中叹息,上前给妇人把脉,随即又查看了她的眼睛,脸色跟舌头,这才松了口气道,“你们阿娘可是前些日子吃了什么?”
“阿娘已经好几天没吃东西了,前几日偷偷吃了树皮,我没敢告诉阿兄。”少年低下头,眼眶都红了。
温心雅点头,又问,“那你们阿娘喝的什么水呢?”
“阿娘喝的是村尾的井水。”少年有些不明白,又问道,“女医,我阿娘到底是什么病?”
温心雅看着少年亮晶晶的眼睛,心想,京城这般繁华,郊区的百姓却能过得这般困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贫困落后的县城,“你们阿娘是太久没进食了,又吃了不该吃的树皮,喝了寒凉的井水,才生的病,这是十两银子,你去买些肉,菜,米面来,再把你娘的状况告诉大夫,大夫会给你抓药来的。”
“女医,这,这我不能收的。”少年连忙推拒,说什么都不肯接。
温心雅无奈,只得又劝,“我阿兄恐怕要在你们家打扰几日,总归都要吃的,况且你们兄弟两救了我们兄妹,这都是应该的,你若是不收,我心里难受。”
“这......好吧。”少年挠挠头,又看看自家娘,接下了银子,心中重新燃起希望,阿娘会好起来!
温心雅看完这边,又去了赵厉晟那边,青年已经把赵厉晟放在浴桶里,热水升腾,烟雾缭绕,药味飘的到处都是。
大牛瞅见温心雅走进来,忙上前问道,“医女,我阿娘如何了?”
“无妨,不是什么疑难杂症,简单来说就是饿狠了,伤了肠胃,我已经让你阿弟去抓药了。”温心雅轻轻地把赵厉晟身上的包扎打开,只见伤口虽然结痂,却有些发黑,想来应该是毒素在作祟。
原她之所以着急上火去慈光寺,是因为有汤池,如今赶不来,她也只能用浴桶试一次了。
她也不欠赵厉晟的,这么费心费力,不过也是为了自己罢了。
温心雅这般安慰自己,这才从怀里拿出随身携带的银针,飞快的封住了几个大穴,看的一旁的青年目瞪口呆。
“把汤药慢慢倒进来。”温心雅碍于青年在,她只得自己喂他吃药,好在药丸是用油纸包着的,没进水。
赵厉晟许是毒发十分痛苦,他的眉头锁的很深,冷汗细细密密布满了额头,温心雅原本想粗鲁的捏开他的嘴塞药丸,却又在这一刻莫名心软,连声音都不禁软下几分,“张嘴,吃药。”
赵厉晟本就昏迷,自然是没听到,温心雅有些怔忡,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
青年端着药锅走来,看到这一幕,有些无语,“医女,你阿兄昏迷,肯定听不见的,你要捏开他的嘴才行。”
“......”温心雅有些尴尬的移开视线,不自在的捏开赵厉晟的嘴,也不知是不是不喜温心雅这般粗鲁,赵厉晟有些难受的咬紧了牙关。
青年把汤药倒进去后,见温心雅有些拿不定主意,便自告奋勇道,“医女,让我来!”
“......好。”温心雅下意识的松了一口气,把药丸递给青年,便开始施针,她方才封住的是他的感知穴位,让他减轻一些疼痛,现在,才是最辛苦的时候。
青年倒是一点都不把赵厉晟当成病患看,直接一把捏开嘴,拍了一下赵厉晟的伤口,赵厉晟痛的下意识松了牙关,于是那颗药丸就被强行塞进嘴里,青年又把赵厉晟的头往后掰,猛地一拍背部,那颗药丸就下去了。
什么叫一气呵成。
温心雅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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