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骨血

　　再次醒来的时候，顾年已经不见了，我躺在病床上，肚子上的刀口一阵阵抽疼。

　　婆婆王氏黑着脸坐在旁边，手底下是我刚刚出生的孩子。

　　皱皱的小小的一只，眼睛都睁不开。

　　看见我醒过来，还不等我说话，婆婆就黑着脸骂了我一句：“没用的东西，连个儿子都生不出来，养你有什么用？白拿那么多好吃好喝的给你了，我不管，等过了这一阵儿，你必须再生一个！”

　　想到那生不如死的怀孕过程，我心跳一顿，立马道：“不，当初说好的只生一个。”

　　“说好的只生一个，那是生儿子！可是你看看你生的是什么东西，啊？连个把都没有，怎么给我们赵家传宗接代！”

　　婆婆说着，伸手想把那孩子给砸了，我不顾自己虚软的身子，赶紧上前护住。

　　“再怎么说也是您的孙女，是你儿子的骨血，你怎么能下得了手？！”

　　要是没生出来还好，我可以当作没这个孩子。

　　可是现在，她就这样活生生的躺在我面前，我又怎么能让别人动她一下？

　　婆婆一听我这话，顿时就炸毛了。

　　“骨血，你还好意思说骨血？当初我废了那大的劲儿，这才给我儿子冻了点精子。你倒好，生出那么个玩意儿，你让我给我死去的老伴怎么交代，给我儿子怎么交代！”

　　婆婆说着，忍不住想动手打我，却在抬手之际，听得猛烈的一声。

　　咚！

　　顾年不知道什么时候现在门口，冷着一张脸道：“医院不是你们吵架的地方，如果要吵，请到外面去。”

　　婆婆冷哼着看了我一眼，到底收了自己的手，顾年接着道：“现在我要给病人检查身体，请无关紧要的人先出去。”

　　“这么一个，有什么可检查的？让她死了算……”

　　“我让你出去，没听到吗！”

　　也不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向来泼辣的婆婆，竟然会在顾年发飙的时候，脸上竟然闪过一丝惧意，接着不等顾年再开口，她自己就赶紧转身走了出去。

　　偌大的病房，只剩下我和顾年两个人。

　　顾年反手关上门，走了进来，停在床边，刷刷刷的，不知道在本子上写着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有开窗户的原因，我觉得有些压抑，心尖上像是压了块石头，沉甸甸的，又像是装了个弹簧，咚咚咚跳个不停。

　　就在我紧张得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忽然听到床边的人开口道：“之前不是厉害得很么，现在怎么不说话了？”

　　我心跳一顿，抬头，在触到他略带嘲讽的视线时，心里面那点压抑了很久的委屈，忽然就翻涌上来。

　　“关你什么事！”

　　我愤愤从地上站起来，坐回床上，然后就见他微微勾了勾嘴角，更加嘲讽道：“我以为你离开，真的是过什么美好生活去了，原来是给人当代孕。怎么，你婆婆欺负你，你那个死鬼老公没帮你出头吗？”

　　这话像跟刺一样，直接扎在了我心底最难受的地方，剧烈羞愤像藤蔓一样在我心底里疯长。

　　我咬牙抬头，第一次正面直视了他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我说过了，这不关你的事，你是医生，不是居委会大妈，管的未免太宽了。”

　　他同样也愣了下，眼底的愤怒扩张到整张脸上。

　　“曾巧巧，你不要得寸进尺。”

　　“我只是自己过自己的日子而已，是顾医生你管得太宽了。”

　　“好好好，好样的，是我犯贱，是我多管闲事了。”

　　顾年连说了几个好，接着转身走人，门口的门砸得砰砰巨响。

　　说实话，这还是我第一次见他这么生气，气得可以不顾他的家教，不顾他的礼仪。

　　不过现在，我也顾不上他了，我那金主婆婆可不是好惹的。

　　没给她生出孙子，她一定不会放过我。

　　不，就算给她生出个带把的孙子也一样。

　　当初我可是和她儿子结了冥婚的，她同样不可能放过我。

　　我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逃，逃离这个地方，越远越好！

　　躺在病床上，我强迫自己睡着。

　　跑这个词，对现在的我来说，无异于痴人说梦。

　　刚经历剖腹产，刚刚只动了一下，现在连站都站不稳，虚成这样，怎么跑？

　　我只能等！

　　七天后，这个机会，终于被我等到了！

　　这段时间的顺从，迷惑了所有人。

　　趁我妈下楼打饭的时候，我抱着孩子，偷偷溜出医院，拦下一辆出租车，就赶到了机场。

　　但让我没想到的是，到了机场，连票还没买，我就得知了一个消息。

　　出生未满十四天的新生儿，肺部尚未完全张开，毛细血管脆弱，不能搭乘飞机。

　　该死的，之前为什么没上网查一下？

　　只能坐火车了！

　　但让我没想到的是，我才刚抱着孩子离开售票大厅，紧接着就看到一帮人朝这边跑过来。

　　看到为首那个一脸凶悍的女人，我心里猛的一哆嗦。

　　因为，她就是我的那个“婆婆”！

　　跑！

　　抱着孩子，我想都没想，慌不择路的跑着，脑子里一片空白，心脏噗通、噗通的跳，整个人只剩下一个念头，那就是——不能让她抓到！

　　“死贱货还想跑？给我抓住她！”

　　怀里的女儿在哭，不知道是饿了，还是被吓到，但此时此刻，我根本无暇顾及她的感受。

　　剧烈的跑动，还没愈合的刀口被抻到，痛得我几乎感觉肠子都要断了。

　　最终，我还是没跑过这帮人。

　　“你再他妈给我跑一个试试！”

　　身后挨了一脚，身体朝前摔倒的时候，我竭尽全力把女儿抱在怀里，或许……这是我唯一能为她做的事。

　　婆婆的脚狠狠踩在我脑袋上，用力的碾着，我没有说话。

　　因为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没用了。

　　我真的好恨！

　　“小贱蹄子，今天我他妈就让你知道，你生是我们老赵家的人，死是我们老赵家的鬼！给我打！打死了我负责！”

　　被一帮人用脚踹，是种什么滋味儿？

　　我痛的无法呼吸，全身上下，没一处地方不疼。

　　孩子被我护在身下，她在无助的哭。

　　但我，却什么都做不了。

　　孩子，对不起，妈妈真的好没用。

　　不过……或许就这么死了，对你、对我，都是件好事……

　　眼皮越来越沉，也不知道是不是彻底绝望，反倒生出幻觉，意识迷离之际，我好像看到有辆车，笔直朝这边开过来……